十七(2 / 2)
“机器呢。”
“哝~厂长您来看看,这东西能值八万吗。”牛玉星边说着边走到那两个被苫布盖着的机器跟前,用力将那厚厚的苫布掀了起来只等牛怀金前来检阅了。
牛怀金走到那两台机器跟前,看着那崭新的喷漆心中还是稍稍放松下来一点,只要是机器没事,贵出来的部分自己会去找张福海问清楚的。他将手放在机器上,围着机器仔细的观察了起来,现在凑近了一点便能闻到一股强烈而刺鼻的油漆味,这是一个好现象啊,就在牛怀金觉得可以稍稍放松一点的时候,机器上的一道划痕就像是一道劈开黑夜的闪电一样,劈开了牛怀金心头上的最后一丝冷静。如果不是手扶在机器上他几乎要栽倒下去了,这个姿势在众人眼里并没有什么变化,还像是在仔细的观察一样。众人并没有看到牛怀金的绝望,他们见牛怀金沉默,也都默不作声,空气好像也随之凝固在了那里一样。
如果是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在现在这样的气氛环境之下,总应该爆出来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才对,可此时牛怀金却突然笑着站了起来,
“中午没顾上吃饭,有点低血糖了,哈哈哈。”
众人见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而此时则有人跟着说道,
“厂长太累了,要注意休息才对。”
“就是,出差一趟舟车劳顿的,厂长要保重身体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无不透露着对牛怀金的关心,倒也是一副暖人的场景。
“是有点累了,我刚才看了大家干的都不错,这几天大家再加把劲,等厂子建好了我请大家下馆子!”牛怀金喊道。
众人听牛怀金这样说都跟着激动得欢呼了起来,好似那大鱼大肉已经吃到了嘴里一样,也是啊,因为他们知道牛怀金是个言出必信的人,所以这顿大鱼大肉和吃到了嘴里也差不多了。而此时牛玉星则赶忙上前问道,
“厂长,这机器……”
“机器?你是说贵是吧。不贵,这是德国进口的新款式,和之前咱们用的不一样了!”牛怀金说话的时候刻意将声调提高了几个分贝,厂子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
牛怀金开着车出了厂子,他心里真是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两台机器非但不是什么德国进口的新产品,反而是张福海厂子里淘汰下来的老旧型号。自己之前去张福海厂子里参观的时候便见到过那台带有划痕的机器,当时张福海还说有几台老机器该换了,想不到这家伙竟会给旧机器喷漆再卖给自己。牛怀金心中真是既恼怒又懊悔,这么大的事,自己当初怎么就靠给外人了呢,终究不是自己生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牛怀金真是太累了,他已年过花甲,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冲劲和干劲了。牛怀金将车停在玉山家后,提着他给小丽和连凯买的吃的玩的,慢慢悠悠地朝着巷子里走去,可他才刚走进巷子里,便听到玉山家的院子里传来了李刚的声音。
“小丽,你别光往出赶二哥呀,二哥那天和你说的事你认真考虑一下,二哥是真心喜欢你。”
“二哥,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和玉山都拿你当亲哥哥来看,可玉山才死了多长时间,你就来跟我说这些,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李刚自那天晚上和小丽表白后这几天一直都活在恐惧之中,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玉山那恶狠狠的眼神,可他也明白,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如果不趁现在迎难而上,等牛怀金回来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小丽说着就要将李刚推出去,谁知李刚却趁机抱住了小丽,
“小丽,小丽!你咋就不明白二哥对你的心呢,二哥现在好歹也是个万元户了,啥女人找不到,你咋就不明白二哥对你这一片心呢,不信你摸摸,你摸摸。”李刚说着就要抓起小丽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摸。此时门外的牛怀金也已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他愤怒的一脚踹开了门,这一下可是把李刚吓得不轻,就在他慌忙的将小丽放开的同时,一大包零食也直朝着李刚的面门砸来。
小丽看着被气得浑身发抖的牛怀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爸!”
李刚见是牛怀金此时也已吓得哆嗦成了一团,
“干爹……”
“住口!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也配叫我干爹!”牛怀金说着便抄起靠在一旁花墙上的扫帚朝李刚打去。
其实要论力量和血气李刚这大块头早已远胜牛怀金了,只是从小以来,牛怀金的威势早已在李刚心中形成了不可撼动的形象,所以在这般痛打之下李刚竟也不敢去还手抵抗。李刚被牛怀金逼得一步步向后退去,此时那种被威慑的感觉和被撞破丑事的羞耻感已将他逼得退无可退,就在牛怀金准备再次抬手向李刚打去的那一瞬间,李刚低下头一把推开了牛怀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而牛怀金被李刚这样一推之下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五六步,后脑直直磕在了屋子的台阶上,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牛怀金被撞得昏昏沉沉的,后脑勺上的血不断地流淌下来,染红了他那花白的头发,染红了他那从来都洁白干净的衬衫,染红了台阶上的一片,又流下去,染红了院子的一角。他一只手扶着地,一只手撑着台阶,他还想站起来,可他早已不再年轻,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冲劲和体魄了。小丽哭着上来搀扶住他的胳膊,捂住他那仍在流血的伤口,他只是愣愣的望着院门的方向,他看着李刚跑了出去,又看着街上有人不断地走进来,可他此时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再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