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轻人(1 / 2)
陈友福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之人。那人却指着陈友福,哈哈笑个不停。看那音容笑貌,依稀是记忆中那人的模样,可这年龄,实在是差太多了啊。他只得小心翼翼问道:“你是,阿庆?”
那年轻人这才收住笑容:“当然了,咱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怎么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陈友福先是一脸惊讶,随后苦笑道:“样子我当然记得,只是看你依旧青春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你孙子呢。”
年轻人抓了抓脑袋:“我怎么觉得,你在占我便宜呢?”
这俊朗的年轻人,名叫徐友庆,虽说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跟陈友福同岁。两家同在安平镇左坊,比邻而居,合伙开了这福庆楼。之后两家前后脚地添丁进口,陈家娃起名陈友福,徐家娃取名徐友庆。两家人一方面勤勤恳恳,待人以诚,另一方面乐善好施,颇有名望。福庆楼在几年的时间里,越做越大,逐渐成为安平镇有名的大酒楼。陈友福和徐友庆也渐渐长大,平日里一起读书识字,一起四下游玩,一起在酒楼帮忙,如果不出意外地话,以后会一起继承福庆楼。但意外理所当然地就出现了,人的际遇,有时候便是如此。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四十三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踽踽独行的白发老者,一把油纸伞,一碗热汤面,仅此而已。同样的心地纯良,同样的乐善好施,助人为乐。但遇到入世游历的齐云宗老掌门玄通上人的是徐友庆,不是陈友福,这便是缘法。因此,徐友庆跟随玄通上人去了芜山,加入了齐云宗,成为齐云宗第三百四十六代第八名真传弟子。二十年后,徐友庆的父母双双离世,并没有再留下什么子嗣;陈友福的父母也在几年后寿终正寝。而陈友福则独自继承了福庆楼,成为了福庆楼的大掌柜。二人这一别,就是四十三年。
就在几日前的一个夜晚,陈友福盘好了当日的账目后,正坐在自家后院对着半轮明月自斟自饮。忽然一阵扑棱棱的声响传来,一只小鸟从天而降,飞快地降落在他的桌上。他定睛看去,那竟是一只木鸟,而且这只木鸟,他熟得不能再熟。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个清晨,陈友福的父亲送给他一个翅膀能动的机关小木鸟。他拿到小木鸟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好友徐友庆显摆。果然,徐友庆立刻就上钩了,整天缠着他,想要借木鸟来玩,后来又提出拿自己的玩具来换。陈友福的父亲是木匠出身,这小木鸟本是镇上大户订做的玩物。只因陈父即将完工之时,不小心弄破了手指,将鸟头染得殷红,无法交付,只得又重新制作了一个,却把这只红头木鸟送给了陈友福。这小木鸟虽说精巧,但在陈友福眼里并不算什么,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徐友庆要换,正中下怀。他成功地用木鸟换到了心心念念的玉石元宝小吊坠。说是玉石,其实不过是河里捞上来的晶莹剔透的好看石子,并不值什么钱。但被打磨成了元宝的样子,挂在腰间,又好看又贵气。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木鸟,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摸索着那枚吊坠。这元宝吊坠,这几十年他一直都是随身佩戴,从未离身。
陈友福能百分之一万地确认,面前这只小鸟就是他换给徐友庆的那只。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这鸟竟会飞了,还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小木鸟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跺了跺小短腿。陈友福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鸟腿上拴着一张精致小卡片。他取下卡片,就着月色观瞧。那是一张订餐卡,上面只有日期,其他多一个字都没有。
当他见到徐友庆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位少时好友。像,实在是太像了,那眉眼,那口鼻,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唯一对不上的,只有年龄。以至于在徐友庆亲口承认之后,他才敢真的相信,面前真的是他总角密友。
福庆楼最大的“福庆满堂”包间里,一张巨大的檀木圆桌,两个人,八个菜。此刻的徐友庆,全无之前在外面仙气满满的样子。只见他左手拽着个大鸡腿,右手抓着个肥嘟嘟的大肘子,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吃得是满嘴流油,汤汁溅了满脸满身,却浑然不顾。陈友福只是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却见徐友庆三口两口便把鸡腿啃得只剩光秃秃的骨棒,随手往桌上一扔,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才赞道:“哈,爽!四十三年了!阿福啊,四十三年了啊!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馋死我了!”
陈友福笑道:“你这仙修的,好像有点惨啊。”
徐友庆唏嘘道:“嗨,可不是么,你是不知道啊。这四十三年,我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是真心惨。”
陈友福疑惑得问道:“那,你们都吃什么?”
徐友庆耸耸肩道:“我辈修士,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食,一般都不需要吃东西。”说着他捻起一颗炸丸子,潇洒地扔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