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草庐（2 / 2）

卫品契听了就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虽然他原本就很相信柳千断医术的水平而没有太多担忧。但这代表他终于可以让嘴歇一歇。尽管他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尽管他和柳千断是忘年之交，但他是并不太喜欢和柳千断说话的。

卫品契微低下头去吃他手中早捧着的一盏茶。

卢长风并不能品出其中意味，问道：“那柳前辈可愿意救家弟的命？”

“既然你们能进我这小草庐，那就已代表我是愿意救的。既然我说解这毒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那卢大公子就应该安心。”

这时说话的柳千断又是走向庐内那一面木柜的姿态了。这一面木柜两边抵到墙角，高度也几乎堆到顶上，足足把一面墙都占满。

世上最好的医者就应该有这样一面木柜。即便柳千断已经放开了江湖，但他还是保留着这一面木柜，这木柜里也依旧有着各种珍贵的中药材。若是有人看见了这些东西，绝不会相信柳千断已经把一切都放下。

事实上柳千断也确实没有放下，他若是放下了就不会还和卫品契有联系，也不会为卢长云解毒。

没有人能完全放下的。

柳千断把十几样药材连带着杵臼都从中取出来，他要为卢长云捣药了。

直到这时，卢长云才终于说出他进了这草庐的第一句话。

“多谢前辈。”

柳千断并不看跪谢拜在地上的卢长云，一边捣药一边问道：“卢二公子是范阳人士，想必是见过了马家老九了。”

“见过了。是马先生叫我来找柳老前辈的。”

“唉，我曾告诉马九，即便是他救不了的命也不要甩到我这头来。卢二公子可知道为何马九忘了我的话？”

“马先生大义大德之人，不会见死不救。”

“马九确是大义大德，但他之所以偏要我来救卢二公子不可，全在于指望卢二公子这样的奇才将来为江湖尽一份责尽一份力。”

柳千断停了手中活计，又接着说：“卢二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请柳老前辈吩咐。”

“我这一大把年纪，已无力再为江湖多做什么。今日我救卢二公子一命，还请卢二公子日后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切不可为害江湖。”

卢长云抬起头望着柳千断，他是个剑心纯粹之人，从未想过要做恶事，自然并不明白柳千断为何要他答应这件事。

但他还是开了口：“我答应柳老前辈。”

忽然，门外雨势渐大，风声四起。春天很少有这样的风雨场面。

柳千断说道：“太吵。也不知道这老草庐扛不扛得住。”

院内一捆草垛被风吹倒滚了几圈停到水井旁，几乎要散开。

卢长风站起身来说：“我去收拾。”

他并没有再把雨裳和斗笠带上，想着冲进院内快些回来。但等到他冲进了雨幕里，就看到一位身着黑衣长袍的人直立在院中。

卢长风的头发渐渐透湿，雨水把眼睛都扑到模糊。那黑衣人一样没戴雨具，只是凌乱垂下的头发下盖着一只面具。

那是一只金鸟冠面具。

那倒下的草垛终于再支撑不住，在风雨中散开。一半草飞去天边，剩下那一半草往墙上撞去，久久地被风压在墙上。

一般人在这样的风中并不能站住，院内的两个人衣服也是扯身翻飞。

卢长风大喊道：“有新客人来了！”无数的雨拍打进他的鼻子和嘴巴里。

柳千断捣药的动作越来越快。

卢长风把剑横在眼前，剑从鞘出，鞘便落了地。那把剑离他很近，近到他能听见剑上的弹雨声。

面具人身上无一样兵刃，这种人在江湖中是最使人觉得可怕的。

这满林的风雨似是为了这面具人吹起。就像卢长云站在锦绣楼顶那无月的夜下，这面具人也最适合站在这千万声作响的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