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分娩(三)(1 / 2)
“父亲劳累,儿子……”
“劳累?瞧你做的好事,快给我闭嘴,都这个时候了,谁跟你客套!”
对着跪地的儿子,做父亲的劈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毫不手软。
厉声高呵:“告诉里头的,只保大人,其他一概不论,大人平安重重有赏。”
周维儒连连给傅太医作揖。
“院使大人,劳您费心,我这媳妇子最是恭顺敬长,族中楷模。莫谈银钱,莫论靡费,有良剂仙方只管开。只要能救媳妇性命,卖田卖地、卖祖产。灵芝仙草,都不在话下!”
坐镇的还得是老子,周彦邦只顾跪着,反插不上嘴。
“是了,是了,人就是到了阎王爷手里,也要抢回来。”做婆母的紧随表态:“恁多媳妇中,我最中意这个。可怜她父母双亡,若因为这个早早去了,我们如何向先苏大人交代呀……”
说着余氏竟抹起了眼泪。
哎呀呀,哎呀呀,好体贴的公公,好情深的婆婆,这对公婆演的多么感人!
什么什么?‘最中意’?我的老天,这时候了,还演?
孔氏是来应景,只顾看戏。袁氏是真焦心,抓住周彦邦质问。
“你不知其中利害,不能耽搁不能犹豫,一愣神,命就给收去了。妇人生养,真当鬼门关走一遭。我玉暖那时刚怀上,我姑爷就定下,若遇凶险,只保为娘。不过话说回来,好好的,怎么就提早了呢?”
“是爷踹了夫人肚子。”
“都是夫人护短,爷教训个奴婢,她拦在头里顶的爷没脸。”
有人回禀,高盼儿立马反唇。她不是为了维护谁,她只是要证明错的是苏锦,她活该!
“什么什么,你你、你……”
袁氏掩口,实难置信。
“天么天么,老大你糊涂呀,你打她做什么,你怎么能打她?”
“事出有因,怪他做甚。”
好死不死,孙氏偏往马蹄子底下撞。
“是那林氏托大,仗着自己是夫人心腹,挑唆生事顶撞爷们。他管教她又拦在头里,恁大个肚子偏往脚底下撞,脚底下又没长眼,可不就挨上了。”
“再说了,踹人好玩儿是怎地?我儿又不嗜虐,他比谁不稀罕这孩儿。”
是了,自家儿子哪里有错。
“打嘴打嘴。”周维儒登时涨红了脸,口中高喊打杀:“贼妇人还不赶紧撵出去!”
要不说孙氏糊涂,两个眼睛就是两个窟窿眼子。
紧要关头,里头人都快没了,看不见大老爷急的要杀人。
人都不做声,她还急着插嘴替儿子辩解,可不是引火烧身吗,不打她当真对不住她这张巧嘴。
当着晚辈和众人,尤其是周维儒,余氏还是摆出了主母的大度。给她留了脸,拦住了,自家却不能放过。
“看看看,说嘴打嘴。咱们讲规矩礼数,到你这里都成了放屁。说了这半日,合着讲的都是别人,不是你,我看头一个坏了规矩的就是你!”
“我们说话,你插嘴,嫌他屋里闹得还不够吗?老子教训儿子你也管,儿子和媳妇拌嘴你也护,哪里都有你,你来当家算了。”
“听不到吗,里头媳妇凶险,还只顾拌嘴争锋,图嘴头子痛快。就是你这种小妇乱了规矩,才闹的家无宁日,今儿老爷和大爷都在,我偏要给你立规矩,给我回屋跪着去。等过了,再理论。”
说谁呢?一杆子打倒一片呀。
小妇小妇,做姨娘的都是祸害?都该死?没给你家生养?没给你家开枝散叶?
谁不是这样疼过来的?到我们就应该的,到她就劳苦功高,忒不把姨娘当人。
这样作践人,她高盼儿第一个不服!
“老爷、夫人,外头外头……”
慌乱之际,又有丫头慌慌跪下,欲言又止。
“刚刚、刚刚有人看到白影子从墙根过来,像是个女的,头发披散着,下身光着,一片血淋淋。双脚并跳,跳过塘子,跳过窗子,一跳跳到咱们院儿门口,一眨眼不见了……”
“那是血盆鬼,专害月婆子。”
“怕是寻替身来了。”
“这么说,咱们院儿里有鬼……”
天,鬼!
哗然一片。
袁氏掩口,孔氏捂胸,颜氏简直要瘫了,小丫头子们嚇的闭眼。
一盆盆血水,一声声哭喊,外头风雪弥漫的黑夜,愈发的晦暗。
难道、难道……嗐!周维儒负手一筹莫展。
“啊!呀!”
一声破喉,嘶声力竭。好惨,好惨,不是孩子哭声,却是大人的惨叫。那声音听的人浑身鸡皮,后脊梁发冷。
想是极为痛苦,又像是榨干最后一丝气力,尖利的哀嚎之后,悄无声息。
顾不得了,顾不得了。不顾众人阻挠,周彦邦起身冲了进去。
天哪天哪,这些是什么?婆子手上,床上,被褥上,盆里、白巾布上,她的身下……
月白的锦褥,洇出一汪子一汪子血水,鲜红、殷红、紫红……刺目的红色,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爷、爷……”
婆子手捧一团血肉,怯怯的不敢上前。
“夫人衣胞总不下来,咱们只能手剥,这却疼的厉害。得亏孩子小才救了娘一命,再不出来,就、就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