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2 / 2)
他们只见一箱箱的金银财宝被抬下船,每只箱子都无比沉重,两个成年男人合力都快搬不起;还有大枝大枝红的白的珊瑚、千姿百态的海底奇石、莹润喜人的砗磲;玫瑰琥珀,满箱满匣;海外香木,馥郁芬芳
每样宝贝被搬下船,人群中都会爆发一阵惊叹。白海东神色不变,只是冷冷注视着这衣锦还乡的一幕。
世间毁誉,他已经不在乎了。
任由船员向下搬运,白海东一扯身上披风,叫过郑大。
“且让他们搬着,我们”他自嘲般扯扯嘴角,“我们,回家。”
此时的白家,白山雨刚被人从新纳的妾室肚皮上叫起来,听闻是白海东回来了,险些被当场吓疯。
白海东怎么可能回来他明明安排了那么多心思歹毒的重犯,还有仙人给他的凿船贝
恍恍惚惚的,白山雨被族老按在厅中等待,眼睛一直往身后的异邦人身上瞟,带着恐惧和求助。时间太紧,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商议一下。
“叔父,海东有幸,活着从海上回来了。”
白海东人还未至,声音已经远远传来。只见他步伐稳健,披风招展,几步就跨到厅中,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变的乌漆的眼珠在场中扫视一圈,最后缓缓定格在白山雨身上。
他向白山雨露出一抹笑,说不出的温良孺慕。
“多亏叔父当日饶我一命。”他言笑晏晏,似乎全无芥蒂,甚至满含感激,“海东托叔父洪福,找到了一条新航路,按照海商规矩,如今已是无罪之身。”
他笑得越灿烂,白山雨就越是害怕。站在白山雨身后的异邦人微微撩起眼帘,看一眼白海东,眉心微微皱起。
这凡人身上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仙气。
白海东只是先问候白山雨,接着,他就同真正远游归来的游子一般,又同族老们寒暄。
先前在白海东被逼出海时不发一言的白氏族老们似乎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面对执后辈里恭敬有加的白海东,一时间,堂上笑语欢声,人声鼎沸。
白山雨白着脸站在厅中,心慌意乱,又听外面的新任管家频频高声唱礼。
“锦缎沈家贺少主回归,封银五万两”
“扬州商会贺少主回归,送山水翡翠屏六扇”
“英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云大人来了”
云宁领着妹妹也步入厅中,她就是管家嘴里的“云大人”。如今长公主临朝,女官不少,尤其是像云宁这样的手握实权者,人人敬畏,她一来,厅中的白氏族老顿时露出些讨好神色,喧嚷声也小了。
白海东脸上应酬的笑意淡了淡,添几分真意,主动迎上前去。
“云大人二小姐。”
他向云宁略拜,其实他在码头上就看到英国公府的两位小
姐了,在他的想法中,如果这二位能晚些再上门,是最最好不过的,因为
接着凑近的机会,他敛起所有表情,对云宁温声说道
“一会儿,还请云大人和二小姐,稍作回避。”
云宁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不过这么多年来,她为长公主办事,见过的风浪不少,白海东的心意她领受,她不必回避,只让云眠避一避便可。
白海东招待完两位贵客,接下所有送来的贺礼,脸上又挂了笑,再度转向白山雨。
“对了,我还有话想同姑父说”
云眠已经听话转身,姐姐帮她捂住双眼。异邦人此时还站在白山雨身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安静歪头,打量白海东,琢磨他身上似有似无的仙气。
云眠只听忽然一声剑出鞘的响动,下一秒,鼻端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白海东突然拔剑,一剑就削掉了异邦人的头颅。那只头颅滚落在地时,眸中似乎还有某种惊讶不解的情绪。
祂没料到,自己的化身居然会被凡人所杀。
异邦人的鲜血溅了白山雨满身,最初的表情空白后,他骤然发出一声大叫,吓得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拼命向后面爬。厅中顿时乱成一团,还有白氏宗族的族老受不住这血腥的一幕,当场昏了过去。
白山雨在爬着逃走,却被白海东一把拽住。无视白山雨的激烈挣扎,他单手如铁钳,死死抓着白山雨不放,面上依旧是一派温良。
“叔父可算把叔父从那妖邪手中救回来了”
他挥手,按下场中躁动,只殷殷握着白山雨的手,眼泪说流就流,一副至诚至孝的模样。
“叔父,那个人那个异邦人,他是妖邪啊他一直待在叔父身边,叫我投鼠忌器,好容易抓住了时机,这才把叔父救下。”
白山雨浑身发抖,陡然失去最大倚仗后,他面色涨红,又气又怕。
“什、什么妖邪怎么可能是妖邪”
“叔父不信我,总该信九殿下吧”
白海东立刻堵住他的话,他知道,“九殿下”这个词只要一说出口,所有人就都会相信他。
那可是切切实实的皇族登仙那一年上元节,白鹿如何相迎,玄鸟如何接引,凤凰如何来仪,无数人亲眼所见。
如今,大昭求仙之风被长公主一力刹止,可就算不求了,也总会信一信,登仙的九殿下在民间地位崇高。
云宁也肃穆了神色。
“白少主见到了九殿下”
“岂止见过。”白海东依旧紧抓白山雨,这一次倒是真心敬服的神色,“此番出海,我不仅找到了新航道,还访到了仙山。”
“海东不才,少时曾同九殿下短暂交游,不想这次登上的仙山,正是九殿下的。九殿下顾念旧情,为我装了满船金银珠宝,要我回来好好经营白家。”
他看着白山雨失去颜色的脸,嘴角翘起。
“仙人法旨,莫敢不从。”
事涉九殿下,云宁对白海东的几乎所有举动,都选择沉默不语。
白海东此番回来,荣耀满身,又有大把资财傍身,没费多少力气就收服了全部族老,请出莫须有的白父的遗言,直接将他推上家主位置。
那从海上带回来的船员,大抵是一起经历了生死,对白海东堪称忠心不二,分散在白家各商铺,辅助白海东掌控整个白家。
白海东又借异邦人的事发难,声称奉仙人法旨,铲除妖邪,搜捕异己,铲除叛徒,上上下下杀得血流成河。
深夜,白家的又一场清洗刚刚结束。
仆从们端了大盆的清水冲刷地板,干活的时候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喘气,整座庭院静悄悄,只闻刷洗声。白海东披了一件绣银的大氅,立在庭中,盯着自己靴尖上的一点残血,不知在想什么。
云宁就是这时来的,身着女官服,见此情形,微微皱眉,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九殿下助你,长公主自会帮你平事,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你也别太过分了,杀业过重,自身受害。”
白海东转动着手中的一只小瓷瓶,默然不语,眉宇间全是阴霾。
“还不够。”他吐出几个字。
云宁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他,但维护扬州城平稳的职责在身,又不得不追问一句。
“你的叔父呢”
白海东依旧转着瓷瓶,并不回答。
其实白山雨早就被他关了起来,日日夜夜受折磨,每天都在求死。
可白海东怎么会让他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还有出海时的陷害,还有郑大以及那些信他敬他的船员的仇,还有他那对忠心赤诚的青翰鸟的债。
白山雨流的血还不够多,还偿不了这些债,所以白海东不会让他死。
“云大人。”
云宁都以为他不会同自己说话了,白海东偏偏突兀开口。他将手上那个瓷瓶递向云宁,云宁短暂迟疑后伸手接过,打量一番,又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
白海东笑了,乌黑的眼中全是从容笃定。
“这是仙药,凿船贝沾之即死,只需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就能清理整船贝患,且半月不会再被妖贝沾染。”
云宁的眼睛骤然睁大,她太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药能带来什么了。
“白少白家主,是否要将这种药奉给朝廷朝廷断不会亏待白家。”
不料,白海东放声大笑。他拢了拢大氅,像是畏寒,没有索要云宁手中那一小瓶药,自顾自转身,声音渐渐远去。
“云大人说笑了。”
“仙人赐药,海东自然会奉法旨善加使用,朝廷难道想强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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