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逆水行舟(2 / 2)
朱锦山靠了过来,“怎么办啊?要不我们上岸?只能上岸了。”
方凌回想万秋生此前驾驭小船逆水而行,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万秋生是用何种功法逆水行舟的,但他现在忽然有一种朦胧的感悟,任何法则,皆可不拘一格,法则之间本无梏桎,难道“看破法则”就是乱法自然之道的本质吗?他想起初见朱洪鼎时的情景。
舟之所以行于水上,仅是因为水可以载舟吗?既然这样,水是不处不在的,为何非要局限于江河之水呢?不论是水,还是舟,都是相对应的一种载体或是一种手段,既然是“行”,为何非要局限于舟水之行呢?
他收回视线,心念静下来,尝试着把原有的法则“看破”,顺心而为。
本来快要停下来的小船突然加速,逆水破开江面,激起两道银白色的水花。
朱锦山惊呼道:“啊!方凌,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看破!”
“看破什么?”
“法则啊!”
“法则破了,那还是法则吗?”
方凌神情十分专注,自言自语道:“这还不够!”
“破到什么程度才是够呢?不懂啊!”
朱锦山的话音未落,船头破开江水激起的水花渐落,洒向两边,江面深了下去。小船已飞离江面。
“啊啊,这船是个可以飞行法器,宝贝啊!”
“废话这么多,能不能闭上你的破嘴?”朱锦泰责备道。
“我激动不行吗!捡了这么一个宝贝。这位万老爷子真是大方啊。”
朱锦山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抠弄着船身,研究起来,直到他抠下一指甲的木屑,就难免有些失望了。看着从指间漏下去的木屑,他呆然了一会儿。在他看来,法器材质应是坚如玄铁,有如奇珍异宝般的质地,哪里会是随便抠弄一下就是一把木屑的道理?
江面在小船底部飞速后退,泛起粼粼的波光,令人目眩。这般飞行,兄弟俩兴奋多于紧张。对于方凌,这种随心而动的“看破”则是意外之喜。
兄弟俩蹲在船上,一时不敢直起身来,怕失去平衡弄翻小船。
方凌好像陷入沉思之中,他昂首站在船头,立于风中,衣衫猎猎作响。视线仿佛穿过无尽碧蓝的云天,落向那幽幽的苍穹深处。
有一瞬间,他想起先生,因为先生曾说过,凡间修行,天行境之上,方可御物飞行。但似乎哪里又有些与之不同,毕竟自身境界尚低,与御物飞行的境界差距尚远呢。
过了那座小罗山,逆江而上,向西转一个弯,就到碧莲峰了。方凌很想念楚孤先生,他不知道先生是否已经回来,即便先生回来了,眼下却是离别,这一去,再见时却不知是何年月了。
他这一分神,小船骤然下落,船身拍起江面数尺水浪,浪花如雨。江两岸,青山葱葱,水雾如纱,墨绿如画。群山中,隐约传来樵夫欢快的山歌。
方凌心神微荡,神念瞬间游离于躯体千丈之外,好像在极高处俯视天地,目力所及之处,看到在群山的深处,三两个樵夫荡悠着肩上的柴担彼此说笑着行于山间小道,不时吼出两声嘹亮的山歌。
歌声中透出一种札根于生命之中的欢快。这是他不曾有的感悟。他还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虽不生于斯,且是寄人篱下,但生活轨迹的局限,他生命中的过往简简单单,过去的十余年间,他看到过的那些花开花落,那年年的春雨冬雪,并不曾真正让他体验到人世间的纷繁。直到朱家此次的变故,他才隐约意识到凡世间的意外,原来是无处不在的。再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他的存在,开端本就是一种意外。
他修行天地大道,是在认识楚孤先生之后,楚孤先生为他打开了认知凡世的一扇窗。他虽已行于大道,但也仅是初见端倪,对生命存于天地的法理,以及万物存于世间的联系,尚未形成意识,需要他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的沉淀和感悟。
樵夫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响荡在耳边。他的神海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感受。歌声明明是欢快的,他却感到丝丝的悲伤和浅浅的迷茫。养母慈祥的面容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在养母身后,还有两张模糊的面孔,仿佛出现过无数次,也好像从没出现过。他渴望走近那两张面孔,那种渴望好像是源自于血脉,极为强烈。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却始终走不近脑海中的影像。那两张本就模糊的面孔更是速迅消散,化为眼前清朗的天地。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视线之外广褒天地之间凌乱的法则之力,面对那种浩瀚,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也正因为那种渺小,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来自于神海之中的无形束缚。
事实上,在这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前方天地间的凌乱。
碧莲峰近了,然而眼前的一切?他像是来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