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习惯时间仿佛静止的等待(2 / 2)
朱洪鼎判断对方是“路过”,是因为方凌延展过来的神识有着一种善念,也没有在此停留的意思,尤其是他察觉后想用神识困住对方时,对方也只是摆脱,虽然用手段震散了他的神识,但没有攻击他。以他的见识和修为境界,在他识海中亮起的那团光华,能震散他的神识,显然是具有攻击能力的。但令他困惑不解的是,神识到了具有攻击能力的这个阶段,是会凝出形状的,或是兽形,或是本体的虚像,但对方的神识不仅弱得没有厚度,而且像水、像空气一样,无形无状,难以辨识,而且那弱得没有什么厚度也没有凝形的神识,又谈不上有多高深的境界。然而就是这样的神识,却能在他的识海中爆起光华,而且轻易地避开阵法遁去。他的神识仅能感觉到却根本“看”不到对方具体的形象,如果正面交锋较量,即便他施展手段,也未必能困住对方。
方凌没有进一步去感知老人心中的诧异与困惑,在老人收回目光时,他带着歉意恭敬地上前行了一礼。很久以前他见过这位朱家的家主,也受这位老人之允,他和养母被朱家收留,除此之外,两人之间没有过任何交集。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开口称呼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曾被养母口中念叨的大善人。
相较之下,朱世文的神情则带着一些厌弃。他厌弃的不是眼前这个少年,还有朱家的那套古板的祖训。朱家的祖训很多,写满了一个册子,册子还不薄,那些条条框框,小时候就让他读得不胜其烦。稍大一些后,更觉得让活人守着死去的先人的遗训,是十分迂腐可笑的事情。在他眼里,这与敬畏无关,认为如果任何事情都遵循那所谓的祖训,那岂不是死人当了活人的家了?再后来,当他知道自己将在父亲作古后,继承家主之位,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做了家主,第一件事就要把那些祖训该删的删,该废除的全部废除,或是让那些祖训全都去见先人去吧。
《祖训》中的“与人篇”第七条中言道:凡朱家仆役,应需善待之,逐人,应由家主亲辨是非奸恶。像这种逐退仆役的小事,指使下人照办就行了,谁敢不从?哪需家主亲自出面?不仅浪费时间和精力,简直就是迂腐透顶的行为。眼下,朱家由他主事,他那个弟弟从不过问,事实上他也容不得朱世武插手过问。不过他主事,都是按照父亲的指意去办的,而他的父亲则死抱祖训不放,这让他心里极为不爽。
就像昨晚,他知道那件事后,当时就打算把那个叫方凌的小子先打上二十大板,然后直接给逐出朱家了事,但父亲不知怎么知道了,把他拦了下来。他心里十分窝火,早上给父亲请安时,再次提出自己的意见,父亲却是沉默不语,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方凌站在那里,还在思索该如何称呼坐在上面的那位老人时,朱世文先开了口,说道:“方凌,可知叫你来何事?”
方凌答道:“不知。”
“不知?”朱世文冷笑道,心想这是什么态度?在我面前耍什么孤冷高傲?心中就越发地气恼,随手扔过来一本册子,“这可是你的?”朱世文虽然十分嫌弃眼前的这个少年,但还不至于在这个场合,而且当着父亲的面就对方凌下重手打杀。但他满肚子的火气窝了一夜没处发泄,扔过来那本册子时,手中不由自主地贯入了真元力道。他已踏入辰聚境数年,而今已修得小圆满境,真元修为深厚,所修的普元决又是准典级功法,极为霸道,平常的肉体凡身,岂能经得他的真元冲击?
那本册子是疾射过来的,因朱世文贯入了真元,书页在那平直而又急促的轨迹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方凌应声看向朱世文,看到他眼中的鄙夷与厌弃,心中忽生起一阵悲伤,不知为何,豪无缘由地就想到了暗金,再看到那本疾射过来的册子时,册子在空中的轨迹就多了一层晃动的虚影,同时,那道轨迹在他眼中被分割成许多片段,以至于册子飞过来的过程是那样的缓慢。他没有表现出等的不耐,但实在不大习惯这种仿佛是时间静止了的等待,于是像是从那些无数个片段中抽出一个来,册子就在他手中了。
一阵惊呼声响起。朱世文背对着朱洪鼎,老人虽看不到,但还是觉察到朱世文贯有真元的爆动气息,他忙出声阻止。朱世武站在侧面,看的真切,他是因为来不及阻止而担心方凌受伤,所以惊呼。朱世文的惊呼则是诧异。
从朱世文“扔”的动作开始到方凌把册子“接”到手中,这个轨迹是连续的也是完整的,但方凌的从空中“抽取”的动作,却又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时间有了错位,空间作了前移。除了朱洪鼎,其他人的感观中,就存在一种是理所当然的,另一种是眼见真实的两种并行的轨迹。
方凌安然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朱世文,他很清楚自己贯入真元的力道,但除了看到方凌衣袂飘飘了几下,他不知道那些真元去了哪里。他之前并不想要把方凌怎样,甚至在出手的那一瞬间,还犹豫了一下,可是现在,他十分想把方凌收拾掉。且不说那件事情,也暂不论方凌这样的存在,对他们朱家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但是今天,被朱家一个放牛的少年,无所为似的,轻飘飘的不经意间就折尽了他的面子。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嘲笑与咆哮:“你的修行都被狗吃了!”
朱锦杰兄妹和朱锦泰兄弟都觉得不可思议,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在任何人看来,方凌毫发无损,是很没有道理的。以方凌的身份,展露出来的修为,就连朱世文这样身具辰聚境的都奈何不了他,如何不令人震惊?
方凌不是刻意表现什么,他只是看到那个鄙夷与厌弃眼神而感到些许悲伤,又因为那本册子来的那样的缓慢,不习惯那种时间仿佛静止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