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4）（1 / 2）

街边一位耄耋老者上前抓住马勺儿手，称他是天兵下凡的神仙爷，说：“前头三个秀才，是变法的维新康党之流。”

三个人不承认，勺儿搜身，搜出一支铅笔、一张洋纸。有了证据，倒霉的秀才们当场一顿胖揍……

又一个妇人过来检举，说南胡同一家的女人穿洋布做的鞋子。愤怒的拳民过去一把火点了那家房子。

还有举报谁谁谁当过教民的……不承认，这好办，王水根他们对这个有研究：首先，看你额头上有没有一个十字，因为他们都相信凡是信教教民，脑门都会有一个十字。如果你不太注意保养额头，脑门上有皱皱巴巴的十字纹，那就对不起，你倒霉了……

保养好的，看不出十字纹的，上“坛”检验。你跪下烧几道纸钱，纸灰飞起来，你和本国的神仙接通了，不是信洋教的。如果连烧三次纸灰都不飞，结果是一个死。命大不命大，在于有风没风的天气了。

易臻问过马勺儿，说：“你不要我们资助，弟兄吃喝缴销咋来的？”

嘛！勺儿用手随便一指街面上一户门楼宽阔人家。嘛！那家嘛！里通外国!说罢，领人冲进抄家去了……

紧张恐怖的空气在漫延。一股灭洋教、杀洋人的风暴在燃烧。

——大清国，直隶。已失控。风声鹤唳中等待着一场大灾难的来临。

六月二十一日，紫禁城的西太后不忍了向列强宣战了。号召全国军民同十一国侵略者“一决雌雄”。风雨飘摇中一艘破烂的船在一个老女人掌舵下加足火力前行。

武卫后军已提兵京畿，驻蓟州老十八营一部分留守，充当战地指导观摩团的角色。

武卫前军聂士成让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张德成“天下第一团”打头阵，围攻紫竹林租界：

第一团上阵以童子为前队，年壮者居中，老师、师兄在后督战。“弟子在红尘，闭住枪炮门，枪炮一齐响，沙子两边分”。团民吃了朱砂写在黄裱纸的咒符后，左手执刀，右手持香边喊边冲。

——清廷规定“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这样诱惑加上吞了朱砂，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可被武装到牙齿的洋鬼子一阵机枪扫射后倒地，后面的战士踩着尸体再冲，还是前赴后继的伤亡。团民这才发现刀枪不入是假的……

伤毙者以童子最多，年壮者次之，老师、师兄者，受伤甚少。勺儿、水根给易臻的说法是：这是法力大小造成的……老师、师兄神术多，枪弹炮弹近身就自动熄火了，受伤小。

李哨官听罢，心里说：“放你的屁，哄鬼呢！前头的童子军直接是炮灰，中间青壮者是肉盾，后面的老师师兄有人挡枪子，当然死得少，去你妈的神术法术。”

他把艮子团叫过来安顿：“枪子来了低头弯腰，炮弹来了抱头卧倒……”

受枪伤的被团民抬往黄莲圣母处求治，林黑儿用香灰涂抹伤处止痛收口。但没一点效果。她借口说信神不深的，神仙不保护，所以治不好。

一些老百姓见拳民不行了，就来请黄莲圣母参战。——没办法，负责拯救伤员、收集情报、对敌设置障碍等的后备部队红灯照只能上第一线了。再不上阵，就有人怀疑黄莲圣母的道行深浅了——

其实林黑儿知道连义和团男人们都不行，靠区区女人红灯照有什么用！没法子，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小女孩们，夜间打着红灯笼冲锋。还没靠近洋人，就挨了一顿洋枪子。死伤无数。

——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没有来帮助她们。在战场上被打出原形是必然的。

老十八营的人一看形式惨烈，张营官没有记他脸被那些红灯照女子打肿羞辱的仇，立刻带队上前绕行截住红灯照，命令撤离战场，停止送死。

他们用快枪射击掩护着才使红灯照的女人伤亡减少了些许。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张营官被炸伤，李哨官身首分离。明和被易臻扑倒滚到沟壕里……

明和以为易臻死了，缓缓醒来的他看着身旁被炸光了衣裳的易臻，说：“臻子哥，你死咧我姐烟儿会伤心吗？你们的事我全知道，我妈也知道，巧儿也知道……就跟娃不知道……”

他的自言自语在夜风中随着硝烟飘向远处……他把易臻放在他腿上，像个傻蛋一样静静地发呆坐在无限凄凉恐怖的战场上……

——八里台战斗中当武卫前军统帅聂士成与洋人激战时，义和团脱离战场纵兵抢掠，聂士成实在看不下去，派兵一口气杀了一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