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1 / 2)
龙小克只好掉转马头向西北方向急窜,殿后的马彪他们抬手击毙了几个跑在最前面的青海兵,追兵和他们咬得距离才拉远。但仍不松活,马参将的两百骑兵不依不饶的尾随追击着。
龙小克已经气喘吁吁了,他的马湿了,他头上和身上也湿透了,他快要窒息了。他难怅死了!……
他一想不对,再这样跑下去,不是累死就是被全歼。跑过一个坡,他勒住马头站下,让手下把抢来的金银细软扔掉。一个络腮胡子不愿意还带头反对,说:“谁想撇谁撇,用命换来的宝贝他舍不得。”话刚落下,被后面赶上来的马彪一挥刀劈下了马。
马彪大声说:“大伙舍命还是舍财?只要人在,活着,不怕撒都没有,包括大勾子女人。”
这伙人被马彪凶悍地气势镇住了,才从包裹里把洗劫来的金溜子、银锭、光元、珠宝玉器等一些值钱的宝物撒了一地。
——这伙被追得连命都保不住的人却只撒了一半,又留了一半。有几个还踌躇不想走,青海兵不来的话还想着重新捡起。
青海兵看见雪地上熠熠发光的金银宝器,眼睛一亮,立即不追了,下马争先恐后的抢拾,乱成一团唯恐迟了捡不上。马参将派出亲兵阻止,亲兵见了雪地上的黄白货,无奈也参与其中。
这个隙间,龙小克的五六十人已逶迤向北逃出了骁勇凶狠而又贪财的青海兵追歼。
丁善人早上炕上起来揉着他宽肥多肉的胸口:昨儿下午他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心里莫名地一怵一怵。
晚上睡觉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梦是他用马勺从一个木桶里舀水给盖着雪的城头浇,他一浇水半个半截城墙就不见了,浇到最后一堵城墙,黑色的城墙变成一个耳朵,那耳朵飞过来扣在他的心口上,他一阵心悸,猛地坐起。
他醒后呆顿了一阵,四顾茫然的回味着这个梦的吉凶征兆。
“雪是血,水是眼泪,城墙是江山,耳朵意味着什么……”他心里破解着,嘴里嘀咕着。
年近七十的他,胃口还那么好那么大,他早上吃了一碗红糖水煮的六个鸡蛋后,戴好官帽坐在海城唯一的一面玻璃镜子前,端视着自个的顶珠:“这个七品的鎏金顶珠快到换的时候了,砗磲珊瑚、珍珠、琥珀等宝石顶殊不都是人顶的吗!几时能换呀?邓提督和青海兵一走,海城还不姓丁,还都不听他的吗,有马家军董家军,还没有他丁家军吗,何况他现在还是个朝庭的官员。”
他对着玻璃镜儿,调整了表情,勉强地露出一丝微笑,用手弹了一下官服鸂鸟的补图,叹一声:“耳瓜子换得。”
——他投诚邓提督后本来是授予的武官七品军功制服,可那犀牛补图和巡检儿子身上是一模一样的品级,他觉得哪里不美气,就换了个七品文官制服有鸂鸟的穿在身上。这鸟比八品的鸳鸯大,双翅展开飞翔,祥和又安怡,是个瑞鸟。
他把帐房丁八喊来,叫派人去花马池看一下那里儿子的情况,他心里这两天特别的不安,并顺便叫装些几麻袋耳瓜子回来,邓提督催得紧,他要销差。
丁八声色慌忙进来,声调中还带着
惴惴不安:“邓提督的亲兵来了,急着叫你到行营,不知道啥事,催得还急得不行!”
丁善人到大帐时,固原提督邓大人亲自迎了上来给他解掉黑二毛裘皮大氅,让座。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待,受宠若惊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提督大人称了句丁家贤弟就问寒叙暖,一直闲扯着。直到一个亲兵进来在他没有耳瓜子的耳孔上嘀咕了一阵。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地满脸寒霜在地上一边踱步一边捶手。
正品着香茗的丁善人觉察到了什么,赶忙拉住他的手问出了啥事?他没言喘只是个低头背手地上走,但脸上染上了悲戚色,喉咙里有哽咽声。
丁善人一再催问,他才说:“令公子丁巡检在花马池殁了,为国捐躯,逆匪龙小克干得,逆匪竟然活着还敢猖狂!……竟然活着如此猖狂……!”
他瞅了下丁善人脸又说,“昨晚得到马福禄参将禀告,我不相信连夜派人核察,把全部殉国将士及贵公子金体都找到运了回来,但究竟是不是还得贤弟探认,如果是还请贤弟节哀保重啊!切不可过度悲恸,海城的事还多着呢!”
丁善人连皮衣都来不及披,脖子上一凉赶忙跟了出去,他昨晚上做的梦和只阵子眼皮子跳,他一下子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从北行营到南教场的路上丁善人走了半个时辰,抬在他眼前的尽是些缺腿少胳膊烂肚子露肠子半个血脑袋的惨不忍睹的死人。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头皮子硬忍着跟邓提督查看一具具死尸。
他看过一个心里就踏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