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2 / 2)
焕才背着夕阳的余晖上来了,他牵着一头骡子两头驴来驮糜穗。问杨氏饿吗?说兰香给她带了几张烤得杂面饼子,煮了几个鸡蛋叫她吃。杨氏说不饿,只顾用绳子扎捆着糜穗子。
骡驴驮着高高的糜穗,摇摇晃晃地随时都可能翻了掉下来,蹄声哒哒地过沟上洼时,沟里一个声音传来。
“妈,大!等一哈我。”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近。金宝背着一大捆臭蒿根往来撵。
八月的山黄昏下,浑身残阳的金宝远处看像一块血石头一样移动,落日和蒿子压弯了他的脊梁。
杨氏停了下来。
“妈,你咋不等我!”
“改下来妈背上。”
“叫我大背上,妈你乏了一天了。”
金宝喊着:“大,大,你劲多,来背来。”
“你那天背我岁妈咋劲大很!”
见焕才不理时,金宝挥着放羊铲又说了句。
“不来胡说,蛋儿。”杨氏劝着儿子。
焕才早已超前走了一大截了。回头喊着叫两人快点。
进了院,杨氏把蒿根从背上卸下,码在土坯房屋檐下的蒿根垛子上。臭蒿的根长又粗实,煨炕耐烧火力久,焕才怕别人挖完,叫金宝挖得早。柴火湿重堆在院里晒干了冬里才能用。
烟儿在屋子里炕上搞着娃娃,姐弟三个一个比一个小。像极了虱子抱虮子,大的抱小的。
兰香正在用扫的毛衣、地沫子、碎草煨炕,她用灰耙把炕眼门里燃烧的火灰均匀地捅到每个角落,再堵上炕洞,一会儿炕慢慢就烧热乎了,整个屋子里也就跟着暖和起来。
焕才给兰香教了一种省事省劲的炕洞烤馍馍。兰香把和好发起的糜子、荞、莜、麦面杂和搭配,抹点油或放些壬子摊在铁锅里扣好,再放进炕烟门灰里。
半个小时拿出,馍馍外脆内软,香气扑鼻。焕才说这叫锟锅,他那年流窜转战于青海西宁时学得。
焕才他们进了院,兰香已把热水端好,院子里四条腿的炕桌上摆上了散着热气的锟锅馍馍,一盆黄油油的小米米汤,一盘腌酸白菜,还有一盘炒鸡蛋。炒鸡蛋是兰香看帮工陈六几个不在擅自作主的。
焕才骂兰香:“炒鸡蛋最费清油了,不过年不过节的不来再炒。”
“娃娃们要吃,给谁省着呢!再说蛋放坏了一糟蹋!”兰香不示弱地说。
又喊着金宝:“金宝你吃完,叫你大不来吃。”
“岁妈,我大在路上吃了你两个蛋。”金宝大声说。
“瓜球捣哈地,说咧个撒!”
正在气头上的焕才弯腰脱下鞋扔向金宝。金宝一趟子跑进了房,和烟几个耍起了。
焕才又指着杨氏骂道:“把你岁大惯上头咧!”
兰香给杨氏带的煮鸡蛋,杨氏没吃,焕才在路上剥着吃,被金宝见了。
杨氏忙完,过来把金宝耳瓜子掐了下,温婉的笑着,叫他不来在顶父亲,听他大的话,还有兰香岁妈的话。
她回了窑。洗漱换衣服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