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求仙问道（1 / 2）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五点多，天气晕晕乎乎，水汽蒸腾，孕育着一场雨水。

太阳还躲在山后头，光线从薄雾中投射下来，产生美妙的光晕，伴随着汽车的发动机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路给海哥发了简讯要昨天道士的电话，说要帮他再去盘盘道。

大概十点钟，路争鸣来到了道长的座馆。

地点选的巧妙，在去通天观的必经之路上，淮海路昌明小区的一处底商门市。整条街做的都是静态的生意，没有什么饭店、ktv、酒吧之类。道馆开在这里，显得很有调性。

推门进去，道长正在整理桌案，烧水泡茶。

俩人打了招呼，喝了一通热茶。

小路看道长轻易不张嘴，只有自己主动出击，“今天来拜访，一个是我跟着导师做民俗研究，有一些专业的问题想跟您请教；另一个是本人对道家修行非常有兴趣，跟您这学习学习”

道长抬了抬手掌，客气了一下。

“都是熟人相互支持，甭太客气。我俗家姓陈，随缘你叫我一声陈老师就可以。”

“哎，陈老师。”

“我呢，现在跟导师研究东北民俗历史，其中一个方向是“大仙儿文化”。这不昨天跟着我同学王总，一起到现场跟着做研究记录去的。回来之后啊，翻阅以前的资料，发现不少这种“招仙儿”和“供仙儿”的，都提到过这个“性格和行为”发生转折性变化的事儿，想跟您探究探究，这里面的原因。”

道长一边继续泡茶，全副身心都投在那几个茶具上。“首先得说，也就是是茅山一派，是把这些所谓的仙儿看做妖魅邪祟的。全真和正一呢，都认为这是一种癔症，也就是常说的“精神病”。我个人呢，虽然也免不了为了糊口，做一些法事。但总体上还是认同主流的看法。”

道长又给小路斟了一盅茶，“你知道为虎作伥这个成语的伥吧，伥为伥鬼，为虎所杀，逮有虎行伤人事，则伥为之侧。你看这个伥，跟狐仙、蛇仙儿是不是有点像。那伥是个啥，是使人见虎而胆裂，两股战战，涕泗不绝。是一种让人崩溃的情绪，一个娴熟勇敢的猎手，因为遇到伥鬼，就失去了猎虎的意志。在旁观的人看来，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行为突变呢”

小路一边谢茶，一边点头，“哦，对，是哦”

道长又继续，“自我出师以来，见过不少撞仙儿的，就如同昨天你看出来的那个情形一样。多数都是弱者受了委屈，又不敢反抗，借着撞仙儿，能争取一点自己想要的利益罢了”

“昨天是我僭越了，年轻人爱显呗，您多见谅”小路朝着道长拱拱手。

道长一派风轻云淡，“这也是你懂人情世故，是好事儿”。

“我在之前的案例资料和几个采访中，有部分撞仙儿的提到，说是自己魂魄离体，然后遇到一个光团，等这个光团附身到自己的身上或者魂魄上，自己就招了大仙儿了。这种情况，老师您遇到过没有？”

“你说的这个情况分两种，一个是所谓--得仙儿，就这所谓能--出马的。这些人意识清醒，能跟人正常交流，对外会给人讲自己是怎么得的仙儿。另一种是招了仙儿但是没奉仙儿的，单纯表现出行为异常，这样的胡言乱语居多。说回光团，你知道在农村什么光团最常见？嗯，对！就是鬼火，说起来要么是腐烂的毛皮要么就是骨头。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萤火虫繁殖时期会聚堆，在我老家高平就挺常见。”

“这灵魂离体的体验是咋回事儿，我收集的资料案例，少说有三十几个都说自己有离体的经历呢”

道长，轻饮一口，“你看这些人是不是之前都有发烧或者吃错了东西”，说着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茶叶盒，“我不说发烧迷糊了，谁都有那个经历。你上网查查，云贵川那边吃了毒蘑菇，看见小人跳舞的，比比皆是。简单来说，这帮人可能就是误食了什么有致幻成分的吃的或者药物，所导致的中毒反应”

“您是说，灵魂离体是不存在的，都是幻觉是么”

“你是一个研究科学的，咋还不相信科学呢。人的灵魂不过是这具破皮囊所产生的一种反应，只不过比鸡鸭鹅狗稍复杂而已”

小路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了，“道长，我有个朋友，修炼什么茅山派的《纯阳法诀》，不用服什么致幻剂，他说确实能实现元神出窍。我们关系很好，不太可能忽悠我啊。”

道长换了个犀利的眼神瞅了小路一眼，愣了愣。“茅山的法术不太了解，或许有之，但我出身正一派，对《纯阳》知之甚少”

“那咱们正一，不认同人有三魂七魄，有外邪内邪么？”

“你还研究挺深，是呀，所有宗派都说人有三魂七魄，可是这个说法从什么时候传出来的呢，是佛教传入之后，是梁武灭佛之后，到了大宋朝，我道家才有了这个三魂七魄的。之前，道家不过是修习导引之术，服用百炼金丹，追求长生大道。谁管老百姓有没有三魂七魄，有没有风水吉凶。大宋朝廷逼着修道之人装神弄鬼，抵抗佛教，可惜全真和正一都只有长生，没有地狱。后来才硬创了一个茅山派出来，编造阴朝地府，恶鬼地狱，又有投胎转世，阴阳转生。”

“这些都是源头，跟你研究的项目应该不挂联。你那个朋友如果对《纯阳法诀》深信不疑，达到自我催眠的程度，说不定也会产生一些神奇的体验。当年可是有不少看小说《红楼梦》看疯了的，你要是听我劝，还是别让你那个朋友练了，科学时代，哪有什么神通”

看来法不轻传，陈道长今天是不可能说的太多了，小路赶忙转移话题，扯正一道法怎么学习的事。

《太清真经》是道家两经之一，上中下三卷，加上后人的注解和释义，卷帙浩繁。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经义体系。

陈道长要不是看着王福海可能给他投资当主持的份儿上，绝对不会搭理路争鸣。

幸好，今天下雨，没有上门的顾客，要不道长可能就端茶送人了。

《太清》是讲内练精神，外服丹药，追求长生的。丹药这块到了现代已经不提了，一般只讲怎么修行道德，控制欲望，从而达到靠近“大道”。

路争鸣对这个不感兴趣，旁敲侧击的，拐弯抹角的，打听都有什么仪式和修行口诀。

陈道长以为这是王总想要了解产品模型，只好详细的给小路讲什么是对标“禅修班”的“居士课”，怎么带人做诵经、抄经、入定冥想、养生体操之类的。

正在讲北体大给改编的“五禽戏”呢，一位四十左右的大姐急慌慌的推门进来，顶着小雨过来，全身都湿透了。

小路赶紧让出了位置，自己挪到旁边去翻道长的毛笔字帖。

大姐也不坐下，大概是湿漉漉的坐了难受，也不礼貌。“道长，我那口子又犯病了，闹得有点厉害，你受累，再去一趟给看看”。

给人驱邪看病，可不是当医生。不能别人一上门，自己就急病人之所急，拿不住客户，就赚不到钱。

道长一指小路，“刚好，今天这位也算是一位高人，你再把你先生的情况说一遍，大家一起参详一下”。

路争鸣都懵了，咋还有我的事儿，难道是要让我再看看道长的本领能耐么？

“是这样，半年前”

大姐嘴挺灵快，不一会就说清楚了，大意是丈夫赌钱，为了增长赌运听信了不少邪门歪道的东西，以前也没啥事儿，半年前又不知搁哪淘蹬出一个邪招儿，说是能开天眼。大半夜跑到西山公墓那边找没见过阳光的柳树叶子擦眼皮，赌运没涨不说，半年来天天吵吵自己能看见鬼儿。一天天跟个精神病似的，工作也让人辞了，就在家吃闲饭。干呆也就不说了，前一阵子突然就说自己是大仙儿，搁小区里指天骂地的，还抢别人小卖店的东西不给钱。去医院看了好几回，说是精神病需要入院治疗，一个月好几千，家里掏不起。只好求到道长这里，上回看完好了一个礼拜，今天半夜又犯病了。

道长给小路一个眼神儿，小路好像被点名的学生，“这听起来，是挺正常一个疯子啊，想不义之财想疯了，家里没钱了，上小卖店装疯卖傻弄点好吃的，不挺合理么？”

“他家就在后院，你跟我去瞅一眼，去看看。”说着站起身，拿了两把长柄伞。

外面不但下雨，而且刮风，雨伞只能遮住半个身子。说着近，走了几百米，裤子都湿透了。

楼是个老楼，9年代末城改的回迁房，7层没电梯那种。楼道里不到15瓦的led灯，墙上的涂料斑驳，被贴了不少牛皮癣广告。看来物业也不怎么精心，每个墙脚和裸露的管线，都积满了灰尘。

幸好大姐家就在二楼，不用再往上爬。隔着门，就听见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听见楼道有人，隔壁邻居开门探头出来，瞅见这大姐带来两个还算雄壮的男人，不像是医生，又嘟囔着缩回去关了门。

开门，屋里的装潢显得特别破旧，估计是入住时弄好了到现在一直没翻新，那种仿原木色的贴皮组合家具，鸡屎红色的脱漆地板。一个四十多岁蓬头垢面的老爷们，正坐在一个破旧的竹木沙发上对着没开机的电视骂骂咧咧的。

陈道长一扯小路的胳膊，“你屋里都看看，说说想法”。

路争鸣配合着道长的表演，转身去了厨房、卫生间、卧室。看样子这家真挺穷，瞅各种家伙事儿，家里应该也没老人和孩子，不知道这些年赚的钱都哪去了，一想这大哥“耍钱”，那造成这个损德性，也合理。整个屋子，除了入户门有道长摆的八卦镜，卧室床头还挂了一柄桃木剑。估计道长上次也没好意思开口，能收个二百算是不错了。

回到道长身边，路争鸣手挡着嘴，冲道长的耳朵小声说，“挺正常的，没啥发现”。

陈道长笑了笑没回话，来到“疯哥”面前，从茶几下面掏出一副扑克，“你的天眼开的咋样了，今天咱俩还赌大小”。道长招呼小路，“你来发牌！”

小路熟悉的洗牌切牌，“疯哥”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小路的双手，直到小路给他俩每人发了三张牌。

“疯哥”捏紧牌，捂在怀里小心的撵开，一张张的像刮彩票一样，道长则连牌都没碰。突然，“疯哥”猛地把牌往茶几上一甩，三张k赫然是个豹子。他开心的瞅着道长的脸，好像自己赢定了。

陈道长用眼神示意“疯哥”掀开自己的牌，可是“疯哥”却犹犹豫豫的不动弹，小路一伸手，三张a。

这特么不太可能吧，小路觉得肯定是牌有毛病，连忙把手里的牌摊开，居然都是正常的牌面，是少了三张k，三张a。

自己没作弊，他俩没碰牌，这特么也太巧了。

只见“疯哥”两眼发直，自顾自的说，“不可能，不可能”

“你的天眼呢，不是能看见别人的牌么“道长讲。

“疯哥”嘟嘟囔囔，“假的，假的，只能看到鬼，鬼把我的运气偷走了，cnm，王八蛋，一群坏鬼”

小路疑惑不解的看着陈道长，这也没治病啊，也不做法事，您这是跑来当心理医生来了啊。

道长回过头，搬了凳子让小路坐在“疯哥”面前，“要不你俩赌一把，你自己发牌。”

“行，赢了就把我的都给我，都给我，都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