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院（1 / 1）

早上4：3被护士薅（hao一声起来抽血，我是脑病病人啊亲爱的天使们，我需要休息！我发现，进了医院经常五迷三道的，该干嘛要干嘛正在干嘛你根本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你，除非你自己去问。我这一天都有什么治疗根本不知道，要不是一床大姐提醒，我根本不知道做完针灸做艾灸，做完艾灸还得烤电，那个烤电机得去抢，不然天黑了也轮不上你，做不做的，这钱你也交了。二床转院去了天坛医院，然后又住进来一个，比我还小，说有中风先兆，她本来住在别的病房，但是她的病友太吵了，打呼噜不说还总是嚷嚷。我俩经常在楼道里来回溜达，一块儿去洗澡，扎堆听八卦。护工们和病人以及陪床的一样不能出去，所以自己护理的病人睡了以后就在楼道里聊天。其中有一对夫妇，俩人十六岁就奉子成婚了，比我大一岁，人家早就抱孙子了。大家都以为我是陪床的，没想到我是病人。其中有个护工姐姐知道我是老师，拿着手机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教她怎么交国寿的保费。我给她下载了软件，帮她注册了，告诉她自己输入密码，她说没事儿，让我输入，我被这么信任还真感动。

很多陪床的和护工就在楼道里睡，有的带了折叠床，有的只在地上铺一条被子。一床大姐的老公晚上睡不好，他总是白天在妻子的病床上补觉。一些老人喊声震天，还有的已经有些糊涂了，不停地叨叨。因为这是脑病科，很多人是因为中风进来的，好几个生活不能自理。听说烟民大叔的老妈是不穿裤子的，因为他不想给她换。病人已经没有了性别，也没有了尊严。

周末没什么治疗，没有针灸艾灸按摩什么的，我跟二床决定出院，因为在这儿再待两天也没意思，还得花电费水费床位费和饭费。她老公给她送过两回饭，我特别羡慕，想让我儿子给我给我送点儿吃的，可是又怕他奶奶不同意，所以根本就没提。出院的时候二床老公和儿子来接她，我自己打了个车回家了，像来时一样。接下来我还得继续吃汤药，为了省点儿钱，我把草药带回家自己熬。医生也说自己熬效果更好，因为熬药的时候满怀希望，而且药香也能治病。我没敢说我其实真的就是不放心医院给我熬，花钱不说，谁知道他们怎么熬的啊！

上周末没看见儿子，一出院赶紧跟儿子约了五点一起吃晚饭，可是到五点的时候他却给我发个微信说不来了。我打过去问，是不是爷爷奶奶说了什么，问了半天才说是因为他交作业迟了被点名了，爷爷奶奶很生气，于是就说，“你要是跟你妈吃饭，八点前必须回来，不回来就别回来了！”类似的话他们说过好多次，话赶话，儿子说“那我就不回来了！”可是最终他还是怕矛盾激化吧，选择不来跟我一起吃饭。我问为什么交作业迟了，又问了半天，才说就是不想写。我说去找他，他一连说了几十个“别来”，最后说不想说话！还嘟囔一句：不想受这个气！我说，“你要想跟妈妈住，只需要一句话！”他不说什么，然后爷爷喊他收拾东西，便挂了！我的心哪……发了会儿呆，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食之无味！医生让我别想那么多，怎么能不想？

有一次室友的朋友们来，家里剩下好多啤酒，想喝一瓶，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在喝汤药，又颓然地扔回去了。室友跟朋友去旅游了，本来我俩计划好去大同和平遥，然后我住院了。家里没有他还真安静，如果明年不出国工作，应该搬家了吧，估计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室友，大大咧咧，吃我做的饭的时候捡起一根头发淡定地说：“杨老师，你掉的头发够做一个墩布了！”然后继续吃！我忽然觉得好孤独啊！

没事儿整理电脑，看着桌面上兔子先生远程给我建的文件夹，名字是他的昵称tuzi，里边是他给我下载的软件还有视频播放器以及我们共同的电子邮件地址和一些电影。那天他一边操作，一边说我的电脑太乱了，该删除的不删除，还说他只给他爸爸远程处理过电脑的问题如今，我的世界里他存在过的痕迹，只剩一个文件夹了！

夏楠约我吃饭，我同意了，这次是一个普通的餐厅，三十多块可以吃饱，还送一杯喝的。夏楠又说起她老公退休后要去法国养老的计划，但是这次说计划有变，因为她忽然不喜欢法国了，觉得瑞典更好。我问：“为什么？”她说：“我正站在世界浪漫之都的一所公寓的窗前欣赏窗外的美景，忽然看见一个年轻人从窗前走过，走到对面的公寓窗户下面，拉下裤子，我都看见屎从他的屁股下面出来了，我目瞪口呆，然后更恶心的是，他根本没擦屁股，直接提上裤子走人了。不知道他的屁股是什么感受。其实几步远以外就是一个咖啡馆，咖啡馆里有卫生间！”这是夏楠的亲身经历，她讲得绘声绘色，加上动作表情，我笑喷了，幸好我们已经吃完饭了。”夏楠的话题其实总是那几个：第一他们已经攒够了养老的钱了，全世界挑在哪儿养老；第二，最近的大事件，因为她说她替一个ngo的组织工作，每天都要浏览大量的新闻。第三就是说她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有一份好工作，有优秀的同事，每天看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第四就是她在学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瑞典语……然后吐槽一下其他外国人。我说的少听的多，有不同看法的时候也不跟她争论，但也不会附和，觉得跟她越来越生疏了。

儿子从上周一发烧咳嗽了几天，他告诉我奶奶说周六不让他来我这儿，我特别不高兴，但是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他去小区门口让我看他一眼！周六早上打电话告诉儿子我到他奶奶家楼下了，儿子说可以跟我呆一天，我问他怎么改变主意了，他说是奶奶改变主意了。见了儿子，我又提了监护权的事儿，我说：“你要想跟妈妈住，妈妈就去起诉，但是你必须站在妈妈这边，不然我打不赢，因为我啥也没有，没钱没房没工作也没好身体！”儿子说：“就这样吧！”我有一刻的黯然，但是理解他的想法，他不想麻烦也不想给我增加麻烦。儿子总是特别懂事，问他要什么吃的吗他说不，问他要鞋子吗他说不，但是给他买了他总是高兴！（除了第一次买的鞋他奶奶给藏起来了。最近他的情绪总是那样平静，不爱说话，青春期快点儿过去吧！周六他跟我多说了几句话，我高兴坏了！

因为儿子我没少受前夫家的气，但是我都忍了，朋友说我软弱，然而吵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儿子更难过。只要能看见儿子，受气也忍着吧！

大辩不辩。意思是辩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辩。——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