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闹事(2 / 2)
至于其它五大家族的人则是满头雾水,满头雾水的同时又觉得颇为新鲜。
镇魔井地界六大家族彼此相距颇远,不可能对其他家族的恩恩怨怨知之详尽。不过……多少年了?已有多少年无人敢挑衅六大家族的威严了?这少年是谁,竟有如此胆色?
楚萧立在大殿门口处,众人言语被他一字不落听在耳中,更觉所谓血亲讽刺难言,哂笑一声,淡淡道:“没死当然还活着。”
“楚萧。”
萧恒唤道,他是知晓萧家安排的,也很骇怪楚萧竟能一路杀到这里。不过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婚事被人搅闹,他理所当然该站出来。
向着楚萧缓缓走近几步,而后站定。暗自心惊其身上随着这短短几步距离的缩短、而变得更为清晰强烈的凶悍威压,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愿自己让人看轻,强自镇定下来,神色凛然道:“你若是来喝喜酒的,为兄欢迎之至。但你若是来闹事的,我萧家恐怕还由不得你猖狂!”
楚萧却是根本懒得去搭理这位装腔作势的表兄。目光自席上在座的萧家老一辈人物身上一一扫视而过,最后落到了端坐于殿内上首的萧长青身上,缓缓眯起了眼睛,沉声道:“萧家,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说法么?!”
“你!”萧恒气急,他竟是被直接忽略了。
萧长青缓缓起身,瞧着楚萧,目光幽邃。
他记得楚萧所修炼的乃是炼体之道,那被天地遗弃、连传承都几乎断绝的一道,依据史料记载,即使是在道统传承遍地开花的繁华时期,其修炼过程的艰险,比之炼灵之道也要高出数倍。
传承缺损之后自不必说,修炼风险之大无疑还要更甚。
但就是在这种种苛刻的条件下,小王八蛋竟还能在十七岁之龄,将这一道走到如此骇人的地步,连四极境的高手都已不是他一合之敌!
这种恐怖的天赋,再结合炼体一道的艰难险阻来推断,其心智毅力之顽强,亦是令人倍感惊悚!
这样一个人对萧家怨恨深重,若是不除,实在令人寝食难安……
心中在刹那间闪过各种念头,萧长青表面却未显露分毫,表情显得极为平淡,语气亦是十分平和似不掺杂半点喜怒,道:“楚萧,你既从仙殁之地逃出生天便是你命不该绝,你与萧家的恩恩怨怨,当可就此罢休。”
“就此罢休?”
楚萧冷笑道:“好一个轻飘飘的就此罢休!好你个没皮没脸的萧长青!杀身之仇不共戴天,于你口中说来竟也能如此轻描淡写!我看尔等顽固当真是高高在上了太久,已麻木不仁全然不知人性为何物!”
“楚萧!”
萧长青大喝一声,朗声道:“当初你母亲背弃与洛家的婚约已使得萧家遭受极大的诟病,两家亦是因此交恶。她自知有愧,无颜面对萧家列祖列宗,决心远走他乡。却因你那来路不明的父亲患有疯病,恐狂性大发时伤及于你,无法将你带在身边,于是托付与萧家。那时的你堪堪足岁!”
说到此处,萧长青话音一顿,神态间流露出些许追忆之色。忽而重重一叹,痛心疾首道:“萧家不计前嫌育你成人,你不知感恩戴德便罢,一再惹出祸端,最后更是大逆不道亵渎萧家祖宗牌位,萧家将你驱赶流放到仙殁之地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捡得一条命在,不思痛改前非,又来搅闹你兄长婚事,你这混账……实在是让人失望之极!”
“哈哈哈哈哈——”
楚萧仰面狂笑,却是怒极而笑。笑其矫言伪行,亦笑其道貌岸然。
忽而面色一肃,厉声讥讽道:“萧家顽固迂腐,抱残守缺,自诩高贵,不容人忤逆。翦爪断发视姻缘嫁娶为工具,泯灭人性置血脉亲情于不顾!时至今日仍不悔悟,竟还冠冕堂皇大放厥词,颠倒是非扭曲黑白,丑陋嘴脸才实在令人作呕!”
楚萧说到此处,缓缓向前行去,语调渐渐平缓下来:“我好歹食你萧家残羹剩饭不假,始终怀有感恩之心。但这恩义却并非无穷无尽。在我一次次屈从于尔等所谓长辈、不分青红皂白而对我降下的惩处时,便已然偿还。八岁那年我脱离萧家,与你萧家更是恩断义绝。三年前亵渎你萧长青一脉的祖宗牌位,亦全都归咎于你那少条失教的儿子萧玉辱我母亲、你那老而不死的父亲萧云海护短无度……”
“住口!”
萧长青脸色倏然一沉,寒声道:“目无尊长离经叛道的粗野东西!我与你好说你不肯领情,反倒变本加厉一再辱我萧家千年门风,当真以为此刻众目睽睽我萧家便杀你不得么?!”
殿内一名少年豁然起身,怒声道:“父亲,不必与他废话,杀了他!这混蛋搅闹大哥婚事,死不足惜!”
楚萧淡淡斜睨那少年一眼,其张扬嘴脸不是萧玉还能是何人?却不屑搭理他,轻蔑道:“嘁。老辈迂腐,小辈跋扈,萧家已从根源上腐烂。千疮百孔之枯木,灰飞烟灭是迟早,还妄谈什么千年门风?!”
他说着,忽然足尖发力向前冲去,森然笑道:“依我看,这样的家族毁便毁了,还是不要祸害了人家姑娘为好!”
萧长青神色骤变,脑海中于电光火石间涌现出一个念头——这混账要抢亲!霎时怒火中烧,在楚萧刚刚有所动作时便也双足发力,迎面向他急速冲去,同时厉叱道:“放肆!”
话音刚落,立时神色再变。
只见楚萧的身影宛如化作了鬼魅,竟于视线中重重叠叠绵绵不绝,仿佛有无数个“楚萧”在奔行,动作各异,虚幻缥缈诡谲莫测。
刹那残影消散,楚萧竟又出现在了大殿门口处。而自己那未过门的儿媳,已被他擒住肩膀,挟持于身前。
却来不及作多想,虚空中一道红色身影正急速倒飞而来。立刻收拢心神,止住向前冲势,将其接入怀中。
低头一瞧,萧恒模样凄惨,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印在肿胀青黑的脸庞上,眼耳口鼻皆在不断朝外渗血,已是气息奄奄。
萧长青伫立在原地面沉如水,暗恨祸害遗千年,同时心中的杀意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小王八蛋可不将四极境放在眼中已足够令人惊悚,没想到他竟还掌握着如此神异的身法,连自己神脉境的修为都拿捏他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拿人!
窥斑而知豹,怕只怕这才是他诸多诡谲手段中所展露出的冰山一角!
一名妇人忽然双眼通红连滚带爬冲上前来,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萧恒,然后跪坐在地上,将其平稳放置于自己的怀中,急急忙忙喂其服下疗伤丹药,接着便怆天呼地哭喊起来:“恒儿,我的恒儿,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娘亲啊……”
萧玉亦在此时快步上前,低下身查看了自己大哥的伤势,眼中顿时涌现出浓浓的惊骇,低呼道:“好沉重的力道!”
萧长青神色凝重,道:“你只察觉到那力道的沉重,却不曾察觉到那力道的巧妙。那一巴掌并不致命,但已伤及你大哥神智。若是不用灵药,恰好足够你大哥在病榻上半死不活躺上三年。而且,你所谓的‘沉重’对他而言,只怕还不曾用到一分力。”
萧玉喃喃道:“三年……”
他喃喃着便醒悟过来,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道:“他是三年前被萧家流放到仙殁之地的,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对萧家的怨愤,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睚眦必报,他不会放过萧家,不会放过萧家的所有人!”
萧长青深深吸了口气,道:“此子,很危险!”
正伤心悲痛的妇人忽然一眼瞪来,咬牙切齿悲愤道:“萧长青,你还不杀了这小畜生?!”
萧长青斜睨她一眼,却是未曾理会。杀?如今倒的确是杀不得也要杀了。
三年前萧家顾忌颜面,不肯背负“心狠手辣斩遗孤”的骂名,险些酿成大错。此等危险人物若任由他成长下去,萧家的千年传承说不好真要毁在他手里!
不过此刻却是鲁莽不得。
楚萧有人质在手,那女娃撇开萧家未过门的媳妇这层关系不说,还是望乡岭季家族长之幼女,虽然并不受家族看重,可身份却摆在那里,令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萧长青皱眉,如此一来事情倒是变得有些棘手了,也唯有试探着用言语攻心,呵斥道:“楚萧!你对萧家有怨恨大可冲着萧家来,何必殃及旁人?你堂堂男儿,修为高深,却劫持一无法修炼的弱女子为人质,如此行径未免令人不齿!你父母若是见你如此,恐怕也会极为失望!”
楚萧瞧向擒于手中的人影,她的头上依然覆盖着大红盖头,除了在轻轻地挣扎着,竟然出奇的乖巧安静……与其说是乖巧安静,倒不如说是有点另类。
楚萧总觉得这新娘子好像有点不太机灵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半点被劫持的觉悟。她的挣扎,似乎也仅仅是因为自己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于是五指微张稍稍松开一些,她果真便静静立在那里不动了。
楚萧略感怔然地收回目光,瞧着萧长青淡淡道:“你现在是在谴责我么?站在道德和大义的圣光下,正气凛然地说着漂亮的风凉话。可惜啊,那无法让我弃恶从善浪子回头。我觉得你就像在放狗屁,臭不可闻。”
萧长青眼角微缩。
他对楚萧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他本就没指望三言两语便能让楚萧放人。
他意外的是楚萧那平淡如水的表情,那平淡之下对于世间一切“公理道德正义”的不屑和漠视。
这让萧长青恍惚之间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是一个老练狠辣且心志坚定的魔头!他不遵从任何礼法、不在意任何骂名,只遵循自己内心那杆衡量善恶对错的标尺……又或者说,他甚至都已无所谓善恶对错,他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邪恶的人。
这感觉实在怪哉!
现在该如何是好?
此刻其余五大家族皆在观望事态发展,隐隐约约的议论声似乎也都在幸灾乐祸。
不仅如此,那自季家送亲而来的季二爷,亦是目露不悦在等待着萧家的举措。难道真任由此子大闹一场,然后将季家的小姐、萧家即将过门的媳妇掳走?
那萧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而且,放虎归山,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