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指点迷津(2 / 2)
庆云抢了个先:“师兄你不知道,他祖籍长州,家里又是开书铺的,从小看到大,只怕连擦屁股用的纸都是带字的。嘿嘿,身为长州人却不思科举正途,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我若是他爹,非吊起来把他打死才罢。”
长州是鲁国历史最久远之地,只是衰落已久,如今自然比不上平州这等后起之秀,但文化气息极浓,号称乡间小儿亦解诗书,十人里总有三、四人识字,远超别处数倍。
太岳捻须顿首,嘀咕两句:“我说这小子怎么年纪轻轻学究气却比老夫还足,却原来是长州这鬼地方出来的。”
清源长州学究气果然迸发:“月、阙两国内附后不久,都改学龙文,蚪文渐渐遗失,久而久之,文化风俗已与神州士民无异。景朝亡后朱朝定鼎,朱紫郡又吸纳北方数族,改名为辽,即是如今西辽国的前身。”
“这些亦是耶律章考究所出,我小时入蒙学正逢西辽与梁、鲁连番征战,有学堂先生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颇是看过些西辽的本子,没想到今日终能用上,这个说远了,且说回来。”
“所以适才所谓容易混淆的问题,在阙人眼中根本不是问题:这‘红屋’正解过来便是‘紫府’二字,别称‘泥丸宫’、‘上天宫’、‘昆仑山’的便是,号称‘万古全真窍穴,乾坤至妙源头’。
“还有观主解的这‘弱女’二字,师伯比作太阴之气,师兄比作气血之静脉,其实都是想得多了,往暗喻上琢磨,反不如观主解的实在,咱们换个说法,改成‘姹女’,意思也相同。”
“这里还有几个蚪文中的成词,师伯、师兄还未曾解到,可惜观主他老人家不认得,若是认得,必会直解作‘水车’、‘火炉’,其实纵观全书,这种直解反而更对路子呢,师弟在这里大胆改作‘河车’、‘鼎炉’。”
清源越说越有兴致,讲至此处额间微有汗迹,竟似烁烁发光:
“说到这里,师伯、师兄还看不出来吗?道藏中的典籍,但凡提到‘紫府’,从来都把它与神仙之道相连,所谓‘姹女’、‘河车’、‘鼎炉’也大致相同。
“此书既然提及紫府等语,又附上呼吸吐纳这种修行法门,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即这本书不管真假,讲的必是直求长生真谛,推演飞升大道的修仙门径。而据师伯、师兄前面所说,我也可推断,此书必是真法门无疑。”
“此书在吐纳法门之前提了一句,按其直解,应是‘行功之要,念起于有无之间’,简单说来,便是‘练习这法门的要点,在于意念发起于有意与无意之间’,师伯、师兄解的也大致无差。”
“师伯平日以养气锻息修习内功为主,膻中乃是养气之所,所以看到‘红屋’便有意无意的把其解作膻中,吐纳起念自然也就有意无意的发起于膻中,见有了效用,自然也就以为是养气之法,容师侄说一句,起念错了,还能有效,这叫做瞎猫碰上死耗子。”
“而师兄呢,多行外功,吐纳已习惯自丹田起念,丹田即气血之海,为锻脉练筋根本之所在,而偏偏行起功来又觉出有强身壮骨之用,也容师弟说一句,这叫做病急遇上妙郎中,运气再好没有。”
“但话说回来,两般都是如此凑巧,这修仙门径若不是真的,岂能有如此妙用?其实,还有些要紧的东西,咱们看一看便知。”
清源翻开《众真列传》,找到《太存夫人》部分,朗声念诵:
“武德初,夫人北巡云中,遇一阙部小儿,夫人爱其资质绝伦,收为弟子,又亲授秘典,随己之姓赐名奇中。尉迟奇中秀出同辈,后数十年与夫人同任景之秘师,得以授书传道,以蝌蚪文成书一卷,别号天书,终与夫人《太存真形书》、刘孝通《至真大正妙文》同获颁行,列名钦定道书。”
“后天金南侵,大景诸秘师与战,夫人亦遣弟子相助,初战于北仓,列缺霹雳、天地崩摧,奇中殁于瀚海,追封正气一觉妙有真人。”
“是不是巧合?如果还不明白的话,那咱们再来解一解这册子的题头文字,其实知道名头倒着推真是很容易啊……说起来观主这四字解的真是绝妙之极,不过稍改一下可能更顺口一点。”
“‘明’亦可作通晓讲,我们就取一个‘通’字,初春在月霜人眼中是最神秘的季节,我们就算它作‘秘’字,最后一个字《天方古文诸解》中早有定论,乃是‘要’字,还剩下一个龙文的‘元’字,全书中除这个字外,其他全为蚪文,只有这个字例外,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字……”
清铭恍然大悟,双眼中亮光闪闪,喃喃道:“夫幽深微妙、难以名说、秘不可言者,谓之……果然如此,蚪文之中无可替代,除却我神州天生贵胄万载龙文,无可述之!”
太岳把胡子揪了又揪:“原来是避讳吗,我说怎么……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字偏偏叫景世宗给占了……”
庆云正拿着《众真列传》乱翻,仍是莫名其妙,追问:“幽深微妙、难以明说?这是什么字?”
太岳忍不住再次怒骂:“你也是一头猪!太微师弟英年早逝莫不是被你气死的?”
庆云被吓的一哆嗦,手中书翻落于地,露出书末‘钦定道书名录’其中一页。
此页中有几列小字:此书列名第三百四十七,今传有龙文蚪文两版,为妙有真人所撰,因其本用蚪文成书,又称妙有天书。
评阅:下下,虽非求道上品,亦有独得之秘。此书成后,多有天方人弃其秘法,转习此术。尉迟妙有欲合月霜部‘拜星祭法’与太存夫人‘观想真形’两家道法之长,自成大道,惜其早逝,不能为继。
小字之上,另有四个略大些的字,却正是……
(作者注:玄元避讳乃是常见之事,宋真宗给自己祖宗起名赵玄朗,结果当时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黄’被改成了难看的‘天地元黄’,康熙名玄烨,结果李玄霸变成了李元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