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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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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周礼规定,天子下葬,列九鼎八簋,墓道四,车乘九,杀殉奴隶数百

一个南北宽四十米,东西长四十米的倒金字塔型墓坑,上下分三层,每层宽六米,四边正中各有一条四米宽延伸向下的墓道。

此时墓的顶端,六名身着红袍,头戴面具的巫师正进行着诡异的仪式,有人手舞足蹈,有人念念有词。在他们身后的墓道上,几队裹着黑色长袍,看不清面容的奴隶正列队缓缓地向着墓底走去。

与他们一同陪葬的,还有下方列着的九只饕餮纹双耳方形青铜鼎,鼎与鼎相间隔空隙的前方,是一个圆形兽面双耳青铜簋,共有八个整齐排列。

墓室的左右两侧,是静立着的九辆由六匹马拉着的青铜战车,每辆车内分别站有三名身着白色战甲的壮汉。此时一些马匹喘着粗气,呼出白色的雾气,一些马匹则不安的踏着前蹄

正前方的墓道上,数十名身着白色素服的壮汉环扶着一个长六米,宽四米的灵车,在灵车的后方,系着三根手腕粗细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是三组分别由六人掌控的滑轮。这些扶棺壮汉和滑轮组,控制着灵车下行的速度。而灵车上躺着的,是有七层松木棺椁包裹着的晋襄公,姬欢。

周朝对不同等级身份的人死后安葬所用棺椁的木材种类和棺椁数量均有明确规定。“君松椁,大夫柏椁,士杂木椁”,“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这就是所谓的棺椁制度。列鼎等礼器,同样有着规定: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或一鼎。

时至东周,诸侯不尊周礼,与天子同列。

此时以晋国夫人穆赢为首,均身着素缟的文武百官齐齐站列在墓坑前,与晋襄公做着最后的道别。

穆赢牵着年仅七岁的世子夷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上百名正在被泥土慢慢覆盖,却丝毫不见挣扎的殉葬奴隶们,她开口对侧后方的赵盾说道:“赵大人,你说这些奴隶怕死吗”

声音平静悦耳,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

赵盾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略微皱眉。不等他开口,便听那悦耳的声音再次想起;

“先君遵周礼,循祖制,传位于世子,你公然违背先君遗嘱,不顾礼法,不立世子,非要到别国去求取君王赵大人难道不怕死吗?”

赵盾闻言,心里暗自肺腑,“???遵周礼,循祖制?你遵周礼你用七层棺椁?你循祖制你杀几百个奴隶?”

轻咳一声,赵盾开口低声说道:“夫人,这是国家大事,不是赵盾一个人的私事。”

时隔一个多月,穆赢终于见到了赵盾,对于这个将她们母子逼上绝路的人,她一直心怀怨恨。穆赢知道,一旦新君继位,自己儿子的下场,与这群奴隶无异。

穆赢冷哼一声:“当年惠公用晋国河西之地八座城池换来父亲的支持方得以继位,如今我那个兄长,也不是省油的灯!赵大人,这些你都不明白吗?”

听闻此话,赵盾顿感头大,便苦着个脸,嘟囔道:“夫人,这是国家大事,不是赵盾一个人的私事。”

嘴上这么说,赵盾心里却是一阵发虚,顿时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好在前方巫师一声高呵,示意群臣此刻该前往宗庙祭拜先祖,便不再有下文。

宗庙距陵地有小半天的路程,行至半路,便有下属前来耳语:“大人,迎接公子晋雍的队伍已经从秦国出发了。”

赵盾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去将续简伯抓去宗庙。”

那名下属闻言,退出队伍,又匆忙而去。

晋雍回国,是一个信号,当初阳处父被续简伯所杀。证据确凿之下变为的太傅被山贼所杀的消息,便是赵盾和公孙杵臼商议后放出的。如今时机成熟,正是铲除异己的最佳时刻。

此刻续简伯正在陵墓组织善后工作。只见一队骑兵来势汹汹由远及近,续简伯眯起眼睛。片刻后,那队士兵便行至续简伯跟前,不等他有所动作,便被人羁押在地。

为首的那人骑在马上,高声呵道:“续简伯残害忠良,杀害太傅阳处父,今查明捉拿归案!”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风雨欲来。

而另一边,这群返回宗庙祭拜的队伍中,一道身影在狐射姑身旁耳语,片刻后,便有几人脱离队伍,狐射姑也赫然在列。

此时已是傍晚,祭拜仪式也是刚刚结束,群臣在外奔波一天,一些年事已高的大臣已是不堪重负。正当众官员将要离开之际,却听一声大呵传来:“诸位请留步”

开口之人正是赵盾,不等众臣反应过来,便见两名士兵压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上前,待众臣看清,才发觉那竟是大夫续简伯,赵盾继续开口说道:

“先君能够领导各诸侯,靠的是赏罚分明。昔日先君刚刚薨逝,那续简伯就擅自杀害太傅,我们做臣子的,即便君上已故,但也要为主分忧。现已查明,续简伯目无法纪,以下犯上,袭杀太傅,其罪当诛,即刻斩首示众!”

续简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拖至宗庙外,只见一士兵手起刀落,顿时血溅当场,不少大臣也被这鲜血喷洒一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站在宗庙内的穆赢见此场景,一言不发,暗自握紧了儿子夷皋的手。现场无一人敢发声。

见续简伯人头落地,赵盾和公孙杵臼对视一眼,后者顿时了然,忙上前一步拜道:“大人,这续简伯乃是中军佐将军狐射姑之家臣,方才一直未见狐将军,想来狐将军才是此番事件的主谋,半道见事发而畏罪潜逃,请即刻捉拿狐射姑。”

此刻一些大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大声斥责,却见数千兵马向着宗庙奔袭而来,顷刻间便将宗庙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人快步向前,单膝跪倒在赵盾跟前,大声道:“逆贼狐射姑意图谋反,末将奉赵将军之命,前来护卫宗亲!”

见此情景,一些方才还蠢蠢欲动的官员暗自收起了方才心中升起的心思,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赵盾。

赵盾闻言,并未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庙内的夫人和世子走去。

众人见状,心中大惊!

先是铲除党羽,再是兵困众臣,难道这赵盾想要谋反?

然而,却无一人胆敢说话。

赵盾静静的走到夫人穆赢面前,穆赢见状,一言不发,一只手牵着夷皋往身后拉,一只手紧握置于身后。此刻这只藏在背后的手正轻轻的发抖。

赵盾俯身,一把抱起七岁的夷皋。穆赢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毫无防备,让夷皋脱离了自己的掌心。

“你想干嘛!”

反应过来的穆赢面目狰狞怒吼道。

只见赵盾仿佛没听见一般,抱着夷皋,转身面向群臣。这夷皋也是胆大,此刻竟不哭不闹,面色平静的任由赵盾抱走。

赵盾沉吟片刻,开口道:“先君遵周礼,循祖制,定立国君,传位于世子夷皋。今于宗庙列祖列宗前,昭告天下。晋国世子夷皋,继晋国国君之位!”

听闻此言,在场众臣无不大惊失色,就连正要起身来抢儿子的穆赢也是惊愕得呆若木鸡。

晋雍正在回国继位的路上,更是有秦君的支持,更何况拥立晋雍继位就是你赵盾提出来的,现在出尔反尔的却是你自己

对于赵盾的行为,一些年老的大臣无不侧目,赵盾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便纷纷陷入思索。

一些心思通透的,在怔神片刻后,再看向这年仅三十多岁的赵盾,原本只是忌惮的内心,此刻却只有深深的恐惧!

然而,这些想明白的老臣却又不敢确定,赵盾究竟是真的想要为夷皋铺路,还是想行那大不敬之事,挟持幼主,独揽朝政!

其实赵盾自始至终,从未想过立公子夷皋以外的人。先前之所以说要立公子晋雍,一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公子夷皋,二是为了引出公子晋乐以及两位公子背后的势力并加以铲除,三是为了剪除朝堂之中反对自己的势力

此时大部分官员依然满脸错愕和不解。局势变化太快,这些根基和阅历尚浅的官员,根本看不透这瞬息万变的朝堂。

良久,一位老臣颤颤巍巍的跪下,高呼:“臣,拜见君上!”

顿时,在场所有人,除呆滞的穆赢和抱着夷皋的赵盾外,无不跪伏在地,高呼:“臣等,拜见君上!”

绛城边界的一处营地内,狐射姑听完下属汇报,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之前公子晋乐被刺杀,他便又加派人马前往秦国支援安插在赵盾身边的先蔑狙杀公子晋雍,如今晋乐已死,全力杀掉公子晋雍,回头拥立世子夷皋,他便不算输。

可现在赵盾已经拥立了夷皋,如今不管是谁继位,晋国都再也没有他狐射姑的位置了,想到此处,狐射姑咬牙切齿,“走!去狄国”

空旷寂静的大殿内,一个身着冕服,面目元润的小孩,此刻正在大殿内前的六级台阶上,一阶一阶的往下跳,跳到最后一阶,又开始往上跳,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台阶下站着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人,此刻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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