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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塔。”
斯科特在不知不觉之中, 已经叫出了它的名字。他那鸽子灰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却好像比什么都要复杂。
“是的, 没错, 这就是学院塔。”尼克斯摊开了双手。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有了帝都学院——传说中神明为了赐福未来的人类,所以特意建造的知识与力量的高塔。”
这个传说哪怕不是帝都本地的居民, 也都能在绘本、故事以及吟游诗人们的传唱中听到过。
每一位强者都以自己的学识能被放进学院塔而骄傲, 这就像是先辈们给后辈者的传承,一代一代将最优秀的知识火种传递下来。
这的确是个相当美好的寓意。
而在定下学院竞赛的规则之初,所有在主城里取得优胜的学员,都被允许进入学院塔去寻找他们的“机缘”。
听说, 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炼金师宝贵的手记, 有人在学院塔里找到了几千年前的剑术大师创造的独门剑术, 还有人夸张地描述, 说自己在里面见到了神明的残魂——
当然,最后一种谣言早早的就被辟谣了。
神明自从创建这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降临过这世间,更别说什么神明的残魂。无论是教廷还是皇室都为这谣言惊动过一阵子,在验证过几番之后,才公允的处理了谣言传出的源头。
总之, 这些传闻的大意汇总起来都是同一个意思——
学院塔是所有未成年人最为宝贵、也最珍奇的一次机遇, 值得所有人去珍惜。
“随意参观这附近也是被允许的吗?”斯科特问道。
“当然不允许。”尼克斯回答的理直气壮,“这地方被那些老家伙看得可严实了。假如不是你遇见了我,可能只有到帝都学院领你们过来的时候, 才能看到它。”
少年默默地闭上了嘴。从刚才那又是钻灌木又是抄近路的道路上来看, 他就应该知道这是一场潜入式的“观光”。
“尼克斯先生进过这学院塔吗?”
“并没有。”尼克斯摇摇头, “不过他们邀请过我去试试把知识丢进去。”
“您答应了?”
“不, 我一口回绝了那人。”他回答的相当果断,“我不可能将那些东西放进学院塔里的。”
又是这样的说辞。
斯科特隐约记得,在听说来自中心城圣子的预言的时候,菲尔先生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对方坚决地不认为自己是会把笔记本放在学院塔里的人,并且直接判断那条预言为假。
难道说,尼克斯先生对此会知道些什么吗?
斯科特慢吞吞地开口:“为什么?我听说很多大魔法师都以能将知识存放在学院塔里为荣,就连菲尔法师都把他的笔记放在了那里,您······”
有些时候,去询问别人比询问菲尔法师本人更要来的简单。
果不其然,斯科特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尼克斯打断——
“你也听说了那道预言了对吗?”强壮如野熊般的男性看了过来,他的脸背对着后面的光源和白塔,被映上了一层阴影。
“别信教廷那边的鬼话,神官们都是同样的德行,就连那圣子也不能免俗——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菲尔是绝对不可能将他的笔记放进学院塔里面的。”
他说的异常认真。
当然不可能——斯科特想道——事实上,菲尔先生的笔记本现在正揣在他的怀里,对方甚至还能通过它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在系统的面板上给出新的反应。
不过,关于这点尼克斯是不可能知道的。
“为什么?”斯科特疑惑地歪了歪头,“无论是您还是那位菲尔先生,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学术与知识放进传承里面呢?”
“传承?”尼克斯哼笑一声。
他转过身,淡淡地望向那座白色的高塔。高塔的附近并没有谁在看守,但毫无疑问,这里是整个帝都学院监管最严密的地方,不知情的人只要闯进这里哪怕一毫米,都会直接惊动整个学院的警报。
但,不管再怎么完善的规则,都总会出现一点或两点的漏洞。
就像是他们现在正站在的这个位置一样。
这虽然是尼克斯在上学期间偶然间因为迷路而寻找到的地方,但它的的确确是整个帝都学院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都没有被人发现的漏洞。
只需要钻个狗洞一般的灌木丛、然后再挑起来一片悬挂的藤蔓就可以——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可笑?
在尼克斯、以及在过去的菲尔的眼里,学院塔的规则就跟这漏洞一样可笑。
传说中的神明平等地爱着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种族,就连短寿的人类的文明传承都考虑在了其中,以至于在离开人间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座象征着传承与智慧的高塔。
虽然这仅仅是传说,但学院塔那只允许未成年进入的规则和那些比他的七层塔“缘分阵法”更神奇的法阵设置,都像是神迹一般。
尼克斯并不至于否认世间从未有过神明;
但当神明离场之后,剩下的人类却好像创造出了更为局限也更为可笑的规则。
学院塔三年才开放一次,每次开放,都是为整个大陆上的学院竞赛的优胜者而实现,就算加上四个主城以及两座特殊的城市,也不过是只有区区十二个人能够参与进其中。
就算大陆上每年诞生的幼崽数量稀少,但全大陆加在一起,每三年又有多少个幼崽存在呢?
这十二个人在这些幼崽之中,又能占到多少的比例?
能够取得优胜的存在,必然有着强大的资源或者强悍的天赋,二者在初期的实力方面显得同样重要——只不过,后者是先天的天赋,是出生开始就没办法改变的存在;而前者则是后天的补给,通过家族、背景、甚至是某些机会,同样可以获得强大的支援。
这也就是为何当初教廷在招募那些年轻的幼崽时,会显得这样顺利的原因。
不管是出于对神明的尊崇、还是对中心城显赫名头的向往,又或者是想要拥有更丰沛的资源,人们总是会选择去搏上一搏。
教廷······尼克斯厌恶地皱起眉来。
他自己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偏题了,于是重新纠正了念头发散的轨迹。
“与其说这是传承知识的高塔,倒不如说,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才将知识们束之高阁。”尼克斯法师眯着眼睛,像是想要透过那白塔的外壁,看穿其中藏着的那些闪烁着光芒的书籍。
束之高阁······
少年一愣。他原本并没有向这个方向联想过,可经由尼克斯这样一问,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些被摆在宝库里面的珍藏。
还未等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却又被引导这思路的法师所打断。
“不过这样认为的人似乎不多,就连皇室的家伙们也都在遵循着那些老掉牙的传统。”他咧了咧嘴,“说起来,斯科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眼熟?”
被点名问到的斯科特跟着对方一起,再一次好好打量了一遍这座高塔。
第二次仔细注视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人眼有着强大的适应能力,而他也已经习惯了那种神圣感的冲击,现在再看去的时候,那座洁白的高塔已经褪去了晃目的光晕,变得更易于记忆。
就像是尼克斯所说的那样,斯科特果然在这学院塔的外形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他之前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外形吗?
少年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所幸,这记忆相隔的并不算短,仅仅在几天前,他就和艾伦捧着一本来自东厄城四叶草情报先生那里的手册,来到了帝都那座未成年禁入的地点门口——
“是七层塔?”斯科特有些错愕地问道。
这也不怪他是这样的反应,根据他对于七层塔这个地方的了解,那是异性之间进行结缘、相处以及建立更深刻的关系的地方,而学院塔呢?则代表着智慧、传承,甚至是神明的圣洁。
这根本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地方。
更何况,如果不是斯科特那不会遗忘的记忆,他自己也无法在对比中发现这两个地方的相似之处——
一座是纯白色,另一座则是泛着俗气的粉紫。
大概正是因为这颜色的天差地别、再加上性质的截然不同,让人很难意识到,这两座高塔的外形竟是大差不离的。
所以······斯科特的嘴角抽了抽,难道说,尼克斯先生是故意把七层塔搞成这个样子的?
“没想到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尼克斯高兴地眯起了眼,“我当初在建设七层塔的时候,差点就要被帝都那群老家伙们给强拆了——当时好像要派那位最强的骑士长来处置我,很可惜,我把阵法刻在了塔身的每一处。除非毁了整个法阵,否则别想拆掉它哪怕一个砖头!”
他的周身满是在博弈中占了上风的喜悦。
而听到这话,作为话语中出现的另外一个对象,克劳德先生也终于回想起了什么来——
【我好像记得这件事。】骑士先生的小人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当时的我收到过要去处置违规法师塔的命令,只是等我终于抽出时间的时候,这道命令却被撤回去了。】
【我还疑惑为什么会有法师的法师塔要被拆除——这太过少见了,所以一直留有印象。】克劳德先生说。
法师塔是法师们拥有的最大荣誉,也是他们进行研究、制作、冥想以及生活的最久的地方。
建设法师塔所需要的财力和物力都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但最难的一点,当然还是取得建设法师塔的“权限”。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法师都能建立自己的法师塔的。要么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要么是在某方面做出了格外出色的贡献,又或者是二者兼备——
总之,在法师塔成为所有法师们心目中向往的成就的同时,它也象征着该名法师的尊严。
或许你可以在得罪了一个法师之后安然无恙,但如果你拆掉了他法师塔的一块石头,那么接下来的一生中,你们两个将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这也就是为何克劳德会对一道撤销了的命令记忆犹新的缘故吧?
[法师菲尔冷哼一声,表示:如果不是这家伙的阵法性质特殊,就算是十座七层塔也会被教廷和皇室联手拆除。]
[法师菲尔说:被要求改成另一种颜色已经是大发慈悲的结局了——冒失的蠢货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虽然斯科特也明白法师塔的重要性,但在这个问题上,似乎也理解了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仅仅是拆不拆的问题了。
年轻时候的尼克斯先生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妄为,能够安然地在做出这种事后存活到现在、甚至还保留着七层塔的本身,就已经是对方那天赋跟实力的绝对证明。
想到这里的时候,斯科特忍不住又联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某个消息。最初他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但越想越觉得说不定有所关联——
“是因为您故意把七层塔建设成了这个样子······”少年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所以才会被帝都魔法研究院开、请离的吗?”
他将开除这两个字换成了更委婉的说法。
[法师菲尔冷笑一声,爆破了旁边的桌子。]
[法师菲尔:不然呢?]
******
最终,在斯科特对这位同时认识菲尔与克劳德先生的长辈印象刷新了再刷新的情境下,他们终于离开了那随时能触动其他学院导师敏感神经的地方。
直到踏在帝都学院的大路上时,斯科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在被疯狂刷屏泄愤的菲尔先生科普了一系列“尼克斯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蛋做过的好事”之后,少年是毫不怀疑,继续呆在那里,尼克斯先生说不定会做出故意触动禁制或者擅闯学院塔的事情。
在这一整天的“故地重游”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而学生数量本就比平时更少的帝都学院,哪怕是平坦的正路上,也很少能见到其他人的影子。
“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吧?”斯科特问道。
“差不多了,不过要再等等。”尼克斯轻松地回答说。
在少年“你还打算做些什么”的目光中,这位肌肉发达的大块头法师举起了某张小小的卡片——
在那卡片之上,“修”这个名字显得格外的闪亮。
“难道你打算带着这东西跑路吗?”尼克斯先生像是终于找回了他所剩无几的良心,“修那家伙会因为弄丢饭卡而哭出声的。”
“只有帝都学院的食堂才会不收主食的钱——除了这里,他可找不到其他能让他每顿连吃十七桶饭而不破产的地方。”
尼克斯法师用格外轻松的语气又在修先生的身上抹黑了一笔。
斯科特回想起那位身姿挺拔、但站在尼克斯旁边显得非常纤瘦的副骑士长先生,对于尼克斯的“诋毁”暂时保持了怀疑的态度。
——
“寻找修先生”的计划持续的时间比少年想象的还要短暂。
他们仅仅才走出了几百米的距离,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怒气冲冲的斥责——
“谁给你这家伙的权利,来阻止教廷的使者?”
“很抱歉,但现在并没有到学院开放的时间······”
“难道帝都学院的人没教会你怎么听懂人话吗?!”
这声音在人烟稀少的校园里面显得异常清晰。
而等斯科特绕过某一堵高墙、看清楚走廊上面正在对峙的两个人时,才发现被斥责的对象正是他们刚刚要找的那位熟人。
至于那发出恼怒斥责声的人,斯科特先前并没有见过对方的长相,但从那人身上穿着的衣袍造型来看,应该是个从教廷而来的神官。
神官们总是喜欢不管走到哪都穿着那身圣洁的白袍,
他们似乎以上面刻印的纹路多少为傲——那是教廷里地位的象征。
而正在与修先生发生冲突的神官,他身上的白袍上面就有着相当密集的纹路。
这几乎要跟斯科特在奥莉薇亚身上见到的那纹路差不多密集了。
很显然,这是一位来自中心城的高位神官,并且极有可能是因为这次学院竞赛而专程前来的人物。
听对方话语间的意思,他好像还是中心城的使者——斯科特眉头皱了皱,继续听着那边的动静。
修先生并没有戴着他那威武的头盔,此时修正像是中午遇见斯科特他们的时候一样,满脸真诚地阻拦在那神官的面前——
“非常抱歉!但根据学院的规定,这个时间是不允许进入校园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在明天来联络学院的导师!”
他的表情又愧疚又抱歉,道歉也能听得出满满的诚意,
但偏偏整个人都如同不开窍的石头一样,死死地堵在了那神官必经之路的前面。
这种虚心道歉却坚持不改的表现,显然更加激怒了对方。
那神官的脸噌的一下子涨了个通红,圣杖用力地戳在地上,发出了“砰!”的噪音。
“又是这种愚蠢的德性!少废话,快点从我前面让开!”
看对方的脸色,比起把圣杖敲在地面、他或许更想把它摔在这个软硬不吃的骑士的脸上。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