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张婴差点一个踉跄摔地上。
居然是张苍。
也对, 早该想到是这人才是。
青史留名,秦末汉初一位被公认的经济学鬼才。
他对张苍会有印象,是因为当初背诵《过秦论》背出痛苦面具, 无聊查了下资料,发现贾谊的老师张苍的人生也挺跌宕起伏。
在大秦做过大官,但也被判过死刑,结果他在砍头脱衣时, 因为白白胖胖长得不错被王陵看重,王陵便去找沛公求情, 沛公被说服饶了张苍一命。
再之后, 张苍一路在大汉做到丞相, 做到天下财务总监,活到一百零几岁才死亡, 妥妥的长寿翁。
回忆到此, 张婴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张苍, 这人的五官真的只能说是普通。
难道只是因为白白胖胖?
这算什么,一身脂肪救了一命?
……
张婴盯着对方瞅了又瞅。
张苍好像有点社恐,被这么盯着手指时不时会扭动一下,脑袋低得很,仿佛有些不安。
“你这小子这么瞅着对方作甚。”
嬴政扭头, 恰好看见被张婴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张苍, 开玩笑道, “可别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
张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有什么好以貌取人的?张苍很帅吗?难道他与大秦人的审美有代沟?
他忍不住追问, “仲父,张郎君在大秦算是长得特别俊美吗?”
嬴政一愣,道:“……五官端正。”
“哦, 那有甚好以貌取人的。”张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大家眼中的俊男美女,与我看的不一样。”
嬴政手指一顿,知晓自己误会了,哭笑不得。
倒是张苍温吞地开口解释道:“回小郎君,陛下的意思是,臣虽大腹便便,样貌富态,但并非沉享乐贪婪钱财之辈。”
张婴眨了眨眼,懂了,原来是怕外貌带来职业歧视啊。
张婴摆摆手道:“我才不会误会。你就是个女扮男装,我也认为你厉害。”你可是张苍啊!
张苍被这话彻底梗住,一时间也不知要说感谢信任还是别的,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他打了个哈哈说道:“小郎君,这事我能与长公子交代吗?”
张婴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好交代的?是没有发生,岂不是白费心力瞎准备,还让旁人跟着操心。若是发生了,对我们是有利的局面,完全可以后发制人。”
张苍脸上露出一抹犹豫,道:“后发制人?小郎君,他们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要庞大。”
“力量再庞大又如何。生产力才是推动历史的洪流。”
张婴认真地看着对方,“在生产力面前他们都不算什么,绑一起都打不过。”
张苍有一点没听懂,但他能看懂张婴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
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被举荐给扶苏时,他也曾问过扶苏,为何会与一尚未学全秦律的稚子讨论政务?扶苏道,别看阿婴小小的,做事也没什么章法,却总能创造出乎意料的奇迹。
思及此,张苍道:“我明白了。”
张婴表情一顿,狐疑的看着对方。
明白什么了?
我们不是才刚刚交流了最粗的框架吗?细节还没互相交流啊!
直到张婴跟着嬴政离开村落,来到与羌族签订合约的现场,张婴都在思索,张苍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到底明白了什么?
可他也没找不到机会问张苍,因为自从来到王帐他就被缠住了。
羌族人见到他后全族簇拥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好像在外面倍受委屈的小孩,只想找自己的家长撑腰。
张婴:???
柯木智委屈巴巴地凑过来,低声道:“小,小郎君……粮食能多给我们一些吗?这……这也太少了吧。”
张婴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瞳孔地震,之前留在王帐和羌族人杀价的大臣们,能力也太强了,直接把利润从十倍变成了三十倍。
见识过羊毛厉害的朝臣们正好也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差点笑岔了气。
而原本面无表情留在在王帐的李斯、冯去疾和尉缭等人,在听到下属郎官低声汇报的有关羊毛衣方面的消息后,一个个脸上闪烁着震惊。
“好,好!柯木智放心,我们大秦绝对不会寒白羊羌族的心,我们可是互相守望的兄弟族。”
张婴拍拍柯木智的手臂,“你是信任我才过来和谈的,交在我身上吧。”
“小郎君!你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你一定是草原上转世的小天神。”
柯木智越发激动起来,他半跪着握住张婴的手,“我现在终于明白同胞无弋研为何会加入大秦。小郎君,若是你有领地我也当率领三十万头羊……”
“别别别!”张婴可不想接这么大的人口摊子,“这个价有没有问题?”他给的就是之前商量的,十倍利润的价格。
“这,这么多!”
不光柯木智震惊,刺青羌族老人也惊呆了。
他们之前以为能稍微减少,或者能少十分之一就是最好的价格了!
没想到张婴这么大方,居然给他们减了三分之一的价!
这下不止柯木智虎目含泪,就连白羊羌、白马羌等其他羌族人,看向张婴的目光也是水汪汪的。
刺青老羌人甚至瞧瞧走过来,拉了拉张婴,用几乎听不见的嗓音道:“小郎君,你这样会不会被大秦的皇帝为难,其实不必如此。”
张婴一愣,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有点痛但还是不多。
“放心吧!仲父很好的,大秦的皇帝是最仁慈,最公平的好皇帝。”张婴斩钉截铁,“你们就安心牧羊,安心交换羊毛就行,其他我去说。”
刺青老羌人,瞳孔地震:……
这形容的谁?就连草原上三岁娃娃听到暴君的名号都会停止哭泣啊!
其他羌族人:……
孩子有点傻乎乎,要不怎么会把“仁”这个字放在嬴政身上。
……
张婴走到嬴政一行人这边,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盯得他头皮发麻。
他连忙露出可爱的笑容,道:“仲父在我心中就是最仁慈善良的!谁都不能反驳,即便是仲父自己也不行!”
其他朝臣:“……”
生气的情绪被这马屁精都给拍散了。
嬴政掐了一把张婴的脸颊,道:“少给我插科打混,为何要帮羌族说话?”
“哪有帮羌族,我这是为了可持续发展。”
张婴摸了摸脸颊,振振有词,“毛线和毛线衣都要卖到羌族的,他们迟早会知晓羊毛价值,何必到时候让对方心生间隙,给其别有所图的人挑拨的机会。
再者,我们又不是商贾,不是只图财,最终目的难道不是让羌族顺从大秦么。定上一个差不多的价格,之后的事岂不是顺理成章。”
张婴只是稍微点了一句,大秦文臣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人,很快也明了,这场交易只是一种政治手段的延续。
“果然啊!重农抑商是对的啊!”
尉缭忽然感慨了一句,“前有田氏代齐,吕不……咳咳,如今又有羊毛抑羌。”
“咳咳,也不要比较。阿婴又不图他们的国家。”
蒙毅轻轻咳嗽一声,有些不满地提醒道,“阿婴还让他们吃饱饭,这是大功德。”
“啊对对对。还让他们感恩戴德,高呼转世小天神。”
冯去疾打趣地看了蒙毅一眼,“你们蒙家在九原好似也有封地,不如挂在小郎君名下,只怕那些羌族会自动成为大秦顺民。”
蒙毅眼睛一瞪,一派胡言。
他刚想反驳,余光正好看见刺青老羌人殷切地打听张婴是否有封地,距离他们的牧场有多远。
蒙毅:……
这时,李斯忽然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婴小郎君。”
“啊。李廷尉好。”张婴行过简单的礼仪。
“婴小郎君,听说你许诺要陪着老夫的犹孙女再一起上街玩耍?不知何时有空?”
听到对方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话,张婴脸上敷衍的表情都快没稳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有,有时间吧。”
李斯慈祥地笑了笑,道:“不是嫌我家犹孙女聒噪就好,毕竟她们自幼出生在这,没在咸阳学过礼,性子总是有些蛮横焦躁。”
“挺好啊!总得百花齐放。”
张婴其实更喜欢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但他听到这种话就有些不爽,就好像小时候城里的舅舅介绍他,总说是乡下野孩子,打架也总让他第一个道歉,“脾气大点也有意思。总有人只喜欢吃咸菜,有人只喜欢吃饴糖。何必强迫所有人都一个模样。”
李斯闻言微微一怔,没生气,反而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李斯又问道:“听闻小郎君与张苍有一段对话,不知可否详解?”
张婴瞅着李斯,笑了笑道:“这个嘛。就是涉及到羌族和大秦的一些事,诸如瓦解羌族的武装势力,让羌族更加依附大秦,让大秦在获得一位盟友的同时还能赚到更多……对吧。再往后就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了,懂得都懂。”
李斯差点被哽住,这都是什么忽悠话术。
他气得不行正想追问的时候,发现冯去疾问了和他差不多的问题,然而得到的也是“懂得都懂”。
李斯忽然没那么生气了。
他看着满脸纳闷的冯去疾冷笑一声,哼,让你之前当谜语人。
现在也好好体会下我的感受。
……
再之后的事,张婴没再参与,或者说也没他参与的余地。
能臣干吏们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选的是九原与咸阳之间的秦直道,灵渠等路有交接的交通枢纽,将这定位成前期专门制作毛衣毛线的城市。
为了尽早施工,胡毋敬带着墨家的工匠工师,快马加鞭地往目的地前进。
“这会成为古代版深圳吗?”
“嗯?什么深圳?”
“没什么啦,仲父!”
张婴收回目送胡毋敬等人离开的背影,转身拉了拉嬴政的大拇指,“仲父,我们何时回咸阳啊?”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婴道:“现在想回晚了,再过几月吧。”
张婴一愣,这么久?
他就记得嬴政第一次巡游的最大事件是泰山封禅,现在不光封禅结束,扶苏的三冠礼也已经结束,为何还要留在琅琊?
张婴正思索着,帐篷又一次被掀开。
赵文疾步而来,拱手道:“陛下,已经准备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