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帅帐长谈(1 / 2)
午时过后。
安西军的中军帅帐中,韦皋踱步慢走,四顾观察……
原木搭建的帅帐里,足以站满百人,一张硕大的红木帅案正对着帅帐大门。
帅案上,右边的一个紫檀木架上,架放令箭匣,里面插放九支铜制金翎令箭,一方青玉镇纸摆放在令箭匣旁。左边的一个紫檀木盒里,整齐摆放着关防印信与公文纸。一方端砚,一排笔架上架放着数支狼毫笔,靠放在紫檀木盒旁。
帅案后面,一张宽大的高背红木帅椅。
帅椅后五尺处,一扇六尺高,一丈八尺宽的红木立地屏风。
屏风上刻画着一幅巨大的西域地形图,标注着西域各国各族的所在地,高低山势,大小河流,各条驰道和商道,以及险峻用兵通道。大唐西域的各个守捉城,军镇,关隘,戍堡,烽燧,也详尽标注其中。
离帅案前三尺,笔直地摆放左右两列高背红木椅,一列十五张,共有三十张聚将议事座椅。
简洁,大气,庄严!
安西军的中军帅帐中,没有大唐其他军镇帅帐中摆放的数排各种兵器架,少了一些肃杀之威,却不失庄重森严。
一幅巨大的木刻西域地形图屏风,多出一种“尽在掌握中”的自信与豪迈。
……
从演武场回到军寨,李逸陪着韦皋,前往军寨的中军营饭堂里就餐。
李逸和韦皋,两位大唐重臣走进饭堂时,满屋军卒没有一丝惊讶,依旧在各自吃饭。
见此情景,兵部侍郎韦皋的心中立即明白;大帅李逸应该都是在这里与军卒共同就餐,不像大唐其他军中主帅,有自己的单独伙房和专用厨师。
唯一特殊是;宽敞的中军营饭堂中央,有一张独一无二的方桌,在饭堂一色长条形饭桌中,有些突兀显眼,这是安西军大帅的专用饭桌。
李逸很自然地领着韦皋,在方桌的面对面坐下,叫住正要离去的封忠与郭进贤,分坐两边相陪,一起吃着和满屋军卒同样饭菜。
自安贼叛乱以来,兵部侍郎韦皋几乎一直在奔波中勤于国事。忧国忧民的焦虑,时局糜烂的恐惧,令满怀赤忱之心的韦皋寝食难安。虽在江南道各州府官员的宴席中,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极尽奢华,韦皋却食不甘味,味同嚼蜡。
今日的各种见闻,兵部侍郎韦皋如释重负,卸下心中巨石,食欲大增……
一顿寻常的军中午餐,竟让兵部侍郎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风卷残云般将一块牛腱肉,一根羊排,三个白面馍馍,一大碗青瓜鸡蛋菜汤,干干净净地全部吃完喝饱。
饭堂里,摸着滚圆的肚子,心情大畅的韦皋连呼痛快。
瞧着同样狼吞虎咽,随意吃喝的李逸大帅,朝廷圣使韦皋微微一笑,心中好感增添不少……
……
用餐后,一行四人进入安西军中军帅帐。
李逸进去后堂更衣,封忠和郭进贤,两个彼此熟悉的老友,并肩站立在距离帅案的不远处。
洒脱自在的韦皋,踱步慢走,一边运动消食,一边四处观看……
……
一顿饭工夫,李逸一身紫色官袍,满头乌亮黑发盘起的发髻上,随意插着一根青玉簪,显得特别飘逸洒脱,稳步从屏风后走出,朝着韦皋抱拳致歉,轻声道:“有劳韦公久候了。”
走过帅案,来到左侧的高背红木椅边,李逸伸出右手,相邀韦皋在尊客的右侧红木椅落座。
封忠和郭进贤,分别侍立在两人椅后。
坐稳后,韦皋抬起左手,指向屏风上西域地形图,轻声说:“我曾在兵部职方司仔细查阅过几幅西域地形图。相比这幅,缺了不少河流,商道,以及险峻通道的标注。这幅如此详尽的西域地形图,大都护府应该花了不少精力。”
“韦公,这是无名府的功劳。封帅设立无名府后,无名府首功就是用一年半时间,组织人手咨询各家大唐商队,询问许多斥候老兵,并派出几十队人马实地勘察后,才绘制成这幅详尽的西域地形图。大都护府萧长史亲手刻制出这样的两幅屏风,还有一幅在龟兹城中大都护府的封帅节堂。封帅节堂那幅更为详尽,还标注了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在西域各地的垦荒屯田所在和良田亩数,以及多处用兵死地。”
李逸看了一眼帅案后屏风,轻声向韦皋解释道。
“不错,如此详尽的西域形势图才是克敌制胜的军中秘宝,无名府功不可没!”
韦皋由衷地夸赞了一句,略抱拳拱手,表示失礼的歉意,立即双手解开官袍,从胸前内甲里掏出一个黄锦包裹,扣好官袍后,起身离椅,双手托捧着,朝着已起身站立,整装肃容的李逸,沉声宣旨:“圣谕;朝廷拜李逸为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大都护,授御史大夫职,加封彭城县侯爵。钦此!”
李逸神情泰然,上前一步,跪拜谢恩,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托举过头顶,走到帅案,将黄色锦缎包裹放好。
回到座位,李逸朝着韦皋抱拳拱手,表示感谢。
……
两人落座后,韦皋神情严肃,目光凝重,注视着李逸,缓缓地沉声道:“韦某奉旨带来李帅的敕命告身与关防印信。原本陛下要亲拟一道圣旨,但朝廷不明确西域现状如何,陛下不知该拟写怎样的旨意,特召帝师李泌公与韦某,连夜入宫商议,泌公进言;朝廷的当下精力尽在收复两都,平定叛乱中。即便清楚安西北庭的情况,朝廷也无力顾及,不如暂且放任不管。相信大唐在西域的多年经营,安西北庭大都护府应可自保。因此,至德圣人下旨要韦某前来龟兹,实地察看并宣抚安西北庭大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