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幕：血途(第一卷最后一章，七千字更新)（2 / 2）
“……结束了。”德莱斯擦了擦嘴角血痕，讪讪地应了一句，“可惜没留下那个‘狼人’。”
情绪很低落啊，德莱斯这家伙……欧维恩心里琢磨着，缓缓走到泰沃斯的脑袋旁边。
泰沃斯脖子的断面黏着一团果冻状的固体，呈现半透明粉紫色。欧维恩之前没见过这团固体，立即警觉起来。
“这是非凡者死后身体析出的非凡特性，相当于对应魔药的主材料。可以直接吃，但由于缺少辅助材料，这样失控的概率极大。”
德莱斯简单解释两句，走到欧维恩身边，俯身将这团固体捡起。
“它对你我来说，唯一的用途就是卖掉。唔，大概几百费尔金吧，七成归你。”
几百费尔金，购买力相当于原来世界的十几万元……欧维恩暗暗咂舌。
“你的魔药我如约带来了。倘若你承受得住，那么你喝下后就会立即成为序列9的‘耕种者’。”
德莱斯平复完心情，露出熟悉的微笑，说话间右手摸向里衣口袋。
这一刻终于来了……血肉模糊的头颅旁，欧维恩心潮起伏地看着德莱斯取出一个微瘪的铁盒，填了棉絮的内里静静躺着一管试剂。
试管里的液体半透明，呈现墨绿的色泽，就像最粘稠的草汁。
“耕种者”魔药。
德莱斯两指拈着试管，在半蹲的欧维恩面前晃了晃。月光混着夜色从墙洞四处飘入，给这一幕披上了一层皎洁。
浴血的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就这么让氛围寂静、肃穆了下来。
“等等，等一下！”欧维恩指了指盥洗室。
德莱斯点点头，淡笑道：“晋升之前，调整下状态也是好的。”于是站在原地等他。
可足足等了几分钟，直到听见欧维恩声色慌张地喊自己，德莱斯急忙冲进盥洗室，十几秒后，两人一起把一位女孩抬了出来。
这女孩穿着店里服务员标配的修女服，左眼着一颗泪痣，麻花辫松散开来，上面还附着着白霜。
“莫妮卡，你醒醒！”
欧维恩见莫妮卡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连忙捏向莫妮卡的手腕，想要试一试脉搏。
不试不要紧，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欧维恩只觉触手极为冰凉且僵硬，好似握住了一块冰。
心急如焚地过了几秒钟，欧维恩终于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一丝脉搏。
还没断气！还有救！欧维恩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不顾后背伤势，奋力背起莫妮卡。
德莱斯无言地看着欧维恩跑出“修女与鱼”旅社，弯腰捡起一粒獠牙放入口袋，用占卜的方式确认跟上欧维恩·帕德没有危险，随后点燃了一个纸人。
做完这一切后，德莱斯持伞在手，跟出旅社。
两人拐了两条街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有车夫愿意在他们面前停下。
十几分钟后，马车停到米奥佐医生那栋旧别墅门前，夜色昏暗，欧维恩焦急地敲起房门。
——因为古兹曼党总是晚上惹事，所以帮派医生夜里也会留宿诊所，以备不时之需。
可现在无论怎么敲，房门却始终没有打开，米奥佐医生的诊所此时仿佛寂静的墓园。
随着些微灵性注入，星水晶灵摆在无声中摆动几息，德莱斯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道：
“我占卜过了，这诊所没人。”
欧维恩瞳孔骤然一缩，正要捶门的双手立时僵住，一种惘然若失的绝望感压得他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我为了对付天体教派，她和他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修女与鱼”二楼那些尸体并没在欧维恩心中引起过多的悲痛，但眼前即将逝去的生命，却戳到了他最脆弱、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出一幅幅旧时的画面，不经意间的触动，让他回忆起当初因何而走上与父母不一样的道路。
医院的生活让他见过太多不幸——生命上的不幸，正因如此，他才对那份职责敬而远之。
其实归根结底，只是他不愿面对罢了。
触手间的冰冷将他拉回现实，欧维恩拔出泰沃斯那把手枪，一枪把门锁打得铁与木屑纷飞。
“德莱斯，你能用占卜找出可用的药品吗？”
德莱斯以黑伞为卜杖，冷笑道：“可以试一试，但这种问题不利于占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但他话音未落，占卜就立即有了结果。德莱斯凝眉走到客厅的大理石条桌旁，伸手拉开一节抽屉。
在欧维恩目光睽睽之下，德莱斯从抽屉里翻出一截手指。
一截断掉的、人类的手指。
“一位‘药师’的遗物……”德莱斯端详着断指，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欧维恩想起泰沃斯尸身上析出的非凡特性，马上明白了这截断指是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米奥佐医生已经遭遇了不测？”
德莱斯轻轻颔首，不置可否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无法解释的疑问很多。
“而且我很困惑，为何我的占卜结果会指向此物。”
他深深看了欧维恩两眼，把保存着“耕种者”魔药的铁盒打开，放到欧维恩眼前。
“命运尽然如此，纵使你看到了它的轨迹，但往往无法干预、无法规避。呵，这是我以前总结出的一点经验……所以来吧，干脆开心一点，然后喝下它。”德莱斯摇了摇头，苦笑道。
欧维恩将墨绿色试管拿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端详，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一丝黯然。
魔药似乎有着奇特的物理性质，这样被欧维恩的掌心包裹着，有些气泡逐渐从底层浮上，愈发剧烈。
与之一同上浮的，是一些碎片化的念头：
自己也许能拥有一座不错的庄园，将来与奥尔米尔葡萄酒一同并列在那些高端会所酒柜里的，或许就有他的作品；
自己也许能继续自己的学业，并且前往农业发达的费内波特王国，成为那里德高望重的教授；
自己也许能像种田文小说里那些主角一样，通过经营自己的地盘势力，最终位居北大陆知名强者之列……
随着最后一个气泡裂开，欧维恩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白维恩高考之后的某晚夏夜。
他当时对父母坦言了一切——自己不愿传承衣钵，不会成为医生。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的两个老人丝毫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性命为重，功利为轻……孩子，不管你做不做医生，我们只希望你能记着这句话。”
他们脸上深深的皱纹掩过了伤感，最终平静地叮嘱道。
墨绿色试剂之后再没有气泡浮上，欧维恩的体温已经移去，试管被重新装回铁盒。
莫妮卡的脉搏比二十分钟前更加微弱了。欧维恩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起波光，他咬了咬牙，颤抖的手抓起大理石条桌上的那根断指。
对不起。
——欧维恩·帕德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道。
“你疯了吗！！”
德莱斯抢上两步，但看到欧维恩已经把“药师”非凡特性吞下，德莱斯浑身一颤，开始不断后退，同时双枪对准欧维恩。
德莱斯·特里斯难以置信地看着滚到地上的欧维恩，尽管有“小丑”的表情管理能力，此时却止不住脸部肌肉跳动。
欧维恩痛苦地在地上滚动、抽搐，视野中的一切连同他的眼睛都变得一片血红，皮肤不断鼓起脓疮，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一种强烈的失血感肆意蔓延在他每根血管中。
喵。
欧维恩闻声向昏暗的墙角望去，一团漆黑中，一双猫眼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是米奥佐医生养的橘猫。
可欧维恩看不清猫的轮廓，于是，他下意识地脑补猫的身体，想象撸猫时的手感，回忆从书上学到的关于猫科动物的身体结构。
渐渐的，皮肤上的脓疮开始消浅，脑中充斥着的疯狂与对血的渴望逐渐减弱。
………………………
第利斯城某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伤痕累累的“狼人”巴尔奇在月色下飞快逃窜，随着灵性濒临枯竭，他身上已出现失控迹象。
在拐到一处街角时，巴尔奇突然灵性预警，他猛地停下逃跑的动作，一发猎魔子弹打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谁！是谁？”巴尔奇怒吼道。
街道的尽头，只见一道人影自灵界踏步而来，来得无声无息，不知不觉。
此人穿着一身白色制服，黑框眼镜下是一双能看透心灵的眼睛。
巴尔奇自知现在只能避战，头也不回地直接反方向逃遁。
但他没跑出几步，在之前战斗中积累的疯狂与欲望突然瞬间爆发，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睛、鼻子、嘴巴各淌出血水。
对方仅仅用了一招，就让巴尔奇直接精神崩溃，陷入即将失控的状态！
——精神之“狂乱”！
“你，你是一个一个，一个‘心理医生’！！”巴尔奇绝望地哀嚎道，仿佛已知道自己死到临头：
“你为什么要杀我！？”
“心理医生”斯文且有涵养地解释道：
“因为我正缺少一件神奇物品，而你刚好合适。”
巴尔奇心知必死，只求与这家伙同归于尽。在这样的决心下，他将仅剩的一颗獠牙扎入牙龈！
——就连在“修女与鱼”他都没敢使用第二颗，并不是因为这东西珍贵，而是“怨魂”化对灵性负荷极重，同场战斗第二次使用意味着必然失控。
而就在此刻，巴尔奇再度化身“怨魂”，而且是逐渐失控变成怪物的“怨魂”！
“心理医生”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单手托起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散发着死亡气息、似乎从冥河中打捞上来的石头。
一扇虚幻的冥府之门凭空打开，封住了巴尔奇前扑的去路。
而“怨魂”状态的巴尔奇对这扇门似乎有本能的屈服，他被一点点地吸入冥府之门，就像溺入冥河的逝者。
“不！！！”
门后传来一声绝望的惨叫，然后再也没了声息。
“心理医生”米奥佐双手背到腰后，缓缓露出和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