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幕：血途(第一卷最后一章，七千字更新)（1 / 2）
加布这个前海盗曾形容过——他们老船长死后的惨叫就像厉鬼。欧维恩·帕德不知道这个形容是否贴切，但就在刚刚，他在旅社二楼听了一次真的。
声浪仿佛自带温度，那一息尖啸过后，二楼所有燃烧着的东西都同时被熄灭，无论是蔓延的火势，抑或走廊、房间挂着的廉价煤油灯。
整个二楼被黑暗和冰冷所填满，极端冰冷与万古死亡在瞬息间埋葬了一切灵性。
火灾摧毁了小半的走廊和房间，令一些本就脆弱的木质结构摇摇欲坠，再加上两位非凡者的战斗，这里已成一片废墟。为了穿过插满房梁与各种碎片的地板，欧维恩有时甚至需要手足并用。
触碰到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包括一张张沉寂的人脸。
欧维恩曾以为整层的住客都被转化成了半兽怪物，如今他正一步步接近答案。
好消息是被转化的半狼人只有最开始那三个，坏消息是，泰沃斯和他那位狼人帮手做的很绝。他们为了提前排除隐患，整层住客大概没被留下一个活口。
此时此刻，欧维恩的情绪如同他的手枪一样冰冷，并非是对罹难者的哀悼，而是当确认完这一切后，他明白接下开的事情必须做得干净、利索。
如果讨论农学和医学的共同点，那解剖课勉强可算一个。
欧维恩慢慢地挺直腰板，尽量不弄出一丁点动静。他翻出一把银色小刀，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冷却的血红很快从他手中流失一地。
他猜泰沃斯肯定还在二楼，自己射断了他的脚，再加上泰沃斯还用过“强欲”符咒，一定充满撕碎自己泄愤的欲望。而且，他忍不了太久的。
何况不用再过多少时间，官方非凡者们就会顺着动静找到这里，那将直接奠定胜利。
就在欧维恩想方设法让自己运刀的手冷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古兹曼党活跃的两条街巷连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欧维恩瞬间明悟外面正发生着什么：发酵已久的、古兹曼党和东区的高原人黑帮之间的火拼终于打响，那些因蒂斯的绅士们最终选择了用传统决斗来解决问题！
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时候！官方非凡者会被吸引过去的！欧维恩心中一急。
这让他下意识站直身子，月光洒在他身上，反射出一道全身淋漓着粘稠鲜血的畸形身影。
嗖！
一发猎魔子弹从后面射中了他的脊梁，冰冷的躯体血肉横飞，欧维恩顿时向前仰倒。
他后背受了不轻的伤，但似乎并不致命。欧维恩往旁边侧滚开来，他身上传来某些内脏被压碎的声音。
就这样侥幸避开泰沃斯的第二枪，破墙外的寒风随着月光呼啸卷入，欧维恩端枪在手，瞄准泰沃斯在黑夜中凸显出的壮硕轮廓。
而此刻映入泰沃斯眼帘的，竟是一只体形过度扭曲的半狼人。
狼人原来的四肢无力耷拉着，却有新的四肢穿透它的皮肉伸长出来。腹部被残忍剖开，有些没被清理干净的断肠从中漏出，长长地拖到地板上。狼头盆张血口，在苍白的獠牙之间，似乎有嗜血的目光从咽喉部透出。
看清这东西的模样，泰沃斯既觉惊骇，亦感茫然。他不明白巴尔奇弄出的感染者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又为暴露自身位置感到紧张。
泰沃斯就这样迟疑了半秒，眼前那东西却片刻不耽误地抬起了反射寒光的左轮手枪。
砰砰砰！
三发猎魔子弹穿膛而过，两颗落空，一颗旋转着打碎了泰沃斯的右肩，他持握的手枪也因此落地。
裂骨的剧痛让泰沃斯醒悟到骇人的事实。欧维恩，欧维恩·帕德……这小子竟然把感染者的尸体胡乱剖开，然后自己血淋淋地穿了进去！
见鬼的东西！泰沃斯单腿蹬地，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欧维恩，同时左手顺手掰下一段木刺，两人距离不过六七米，竭力对欧维恩使出必杀一击！
“七步之内也许你快，但是——”
欧维恩嗓音沙哑，双手松开，任由左轮手枪顺血污滑落。
一睹间木刺已距欧维恩右眼不到一寸。但泰沃斯突然重心不稳，脚下似乎踩到像镜面一样光滑的东西，眼前的一切飞快流转。
直到他下跌的身躯陡然停下，眼中仅剩狼的爪子，只见五根利爪的尖端已没入自己的喉咙，伤口处兀自不断喷溅暗红色的血沫。而在这只狼爪的腕端，是欧维恩用力抓握的双手。
“嗬，嗬，嗬……”
泰沃斯胸腔中积压的最后一团空气正在迅速流逝，他绝望地看了眼欧维恩，却见到这小子正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地低头瞧着自己，勾出一抹得手后的愉悦。
作为非凡者，居然死在区区一个普通人手上……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泰沃斯悲极生怒，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无力的左臂重新青筋暴起，直接攥住欧维恩的脖子！
两秒就掐断你喉咙！不，只用一秒！！
可是下一秒，泰沃斯遗恨地看着欧维恩硬生生扯出自己的喉管，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视觉摔碎的末尾，他眼球定格住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地板上阴暗的场景：
多位旅客的尸体堆挤在角落里，这些被自己和巴尔奇残害的人们，他们死后身上又新添了许多刀痕，猩红的液体流出躯体，在不断冷却着的室内结成一层血冰。
疯、疯子……泰沃斯冒出罪恶的一生中最后一个念头，随着全身肌肉抽搐几下，便再无气息。
呼……好冷。
欧维恩挣下血淋淋的“外套”，抽出小刀在泰沃斯太阳穴上又扎了一下，这才暂时放心，伸手往泰沃斯尸体上摸去。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嗯……和给实验动物处死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欧维恩从泰沃斯身上找出来的东西不多：十几枚猎魔子弹、两枚“强欲”符咒，再加上泰沃斯摔到地上的那把手枪。
不知道德莱斯那家伙顺不顺利，能否得手……欧维恩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帮忙，突然想起天体教派成员的特点，于是刚走出几步就重返泰沃斯尸体旁边，掏出原来那把小刀动手切割起来。
一步闲棋，有用最好没用拉倒，大不了就当恶心对面一下……
欧维恩抠住双眼，让泰沃斯的脑袋像保龄球一样滚进巴尔奇之前砸出的破洞。
“……就当给你们报仇了，谁也不欠谁的。”
欧维恩挥袖擦了一把不知是血还是汗，看着地上被自己糟蹋过的尸体，嘴里碎碎的念了一句。
很快，他听到一声囊括了各类极端情绪的尖啸。
同样沦为废墟的一楼餐厅内，德莱斯和巴尔奇均已灵性消耗过半，两人同时看着泰沃斯血淋淋的脑袋从天花板破洞掉出来，红的白的拖出一段扭曲的污迹。
该死！他浑身血液应该已经冻僵了才对！
“怨魂”状态下的巴尔奇恨恨想到。他和对方一个怨魂化，一个隐身，而巴尔奇从獠牙中暂时得到的能力还包括范围冷冻，本希望以此取胜，可对方却一直保存着战斗力，始终没露出撑不下去的迹象。
而且“怨魂”化是序列5的能力，维持这种状态对一个序列7来说负担极大，巴尔奇的灵性消耗水平已经和德莱斯差不多了。
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德莱斯先一步退出隐身状态，巴尔奇嘴里那颗獠牙逐渐失去特殊性，也不得不解除了“怨魂”化。
见德莱斯黑伞杵地，挑眉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巴尔奇恶念涌上，暗暗积蓄起力量。
“魔术师”有“操纵火焰”能力，也许是靠这招为自己驱散了致命的寒冷……但“魔术师”的控火能力并不突出，如果真是这样，他必须频繁控火驱寒，那他的灵性应该临近枯竭了！
巴尔奇料想此番绝不可能有错，果断狼爪离地，如一团黑色的旋风，途中不断踩碎桌椅，以难以预测的行动轨迹与无法规避的惊人速度欺近德莱斯！
与此同时，德莱斯左手攥紧伞柄，右手五指伸张，黑手套上凝聚火焰，扔出一团半身大小的火球！
巴尔奇心中一凛，这时德莱斯当着对方的面，突兀地撑开了伞。
除了“魔女斗篷”自带的魅惑之外，德莱斯的样子在巴尔奇眼中突然变得极具寻衅意味。
硬了，拳头也硬了。
“拙劣的魔术！你已被逼至绝路！”
巴尔奇狼嘴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叫道，他料定这团火球只是和之前一样的幻术，最多是用“操纵火焰”的能力搭配幻术掺出的半真半假。
总之无论如何，对“狼人”来说，承受一次“魔术师”的火焰攻击根本不痛不痒！
火球轰一声炸开，巴尔奇被炸得向后直直飞了出去，他胸部位置黑毛被烧得一根不剩，原本过于发达的肌肉现在大部分碳化，就连他的下巴都被灼烧见骨。
他倒在一堆瓦砾碎片当中，竭力抬起头，极度不甘地看向徐徐走来的德莱斯，准确来说是看向他那把黑伞：
“纵……‘纵火家’！”
德莱斯充满戏谑地轻笑回应道：
“没错，这把伞是与军方友谊的证明。
“我为这一击已经忍耐了很久。如果过早使用，我相信你虽然一样赢不了，但总有后手逃脱。现在你灵性已耗去七成，呵呵，你就乖乖领死吧。”
生死关头，巴尔奇久违地冷静下来：
自己之前抓伤过德莱斯，就算对方还有剩余的灵性使用火法术，但随着毒素扩散，体力恐怕已经十不存一。
只要自己能逃到旅社之外，他后续绝对追不上自己！
“你才是，笑得真勉强……”
巴尔奇右手猛地抬起，食、中两指紧捏一颗獠牙！
金芒无情划过，“净化”子弹透过狼爪，崩飞两根手指和獠牙。
但巴尔奇本就没打算使用第二颗獠牙，伸出右爪只是为了吸引注意。他将求生希望寄托于左爪紧握的“强欲”符咒，同时强忍着剧痛祈祷道：
“神孽的门徒，法老的后裔，反抗意志的统领！
“巫毒流传的咒怨，缄默与不语之布道者！
“高尚的沉默者，大祭司麦哈姆斯！”
巴尔奇一语落闭，手中铅制的符咒像团黑泥一样蠕动起来，变形为一个形状模糊难以界定，勉强能看出是人偶的东西。
德莱斯见状，一贯的笑容逐渐凝固，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铅制人偶溶解进入巴尔奇体内，这位序列7的“狼人”一时间充满精力。
他似乎明白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放弃与德莱斯继续纠缠，直接撞断身后墙壁，伤痕累累地一头扎入外面的黑夜中。
德莱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默然了良久，方才脱下“魔女斗篷”叠入口袋，把黑伞重新插回背上。
此刻的他心情很差，但并非因为巴尔奇逃走——
——而是他经过巴尔奇之口，才知道那位玫瑰学派的序列3半神、被称为“沉默者”的麦哈姆斯竟然也到了这里！就在第利斯城！
因为一位序列3圣者的回应范围有限！
德莱斯僵在原地，随着他睫毛微颤，心底有杂念开始泛滥：
麦哈姆斯也在第利斯……
但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老师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居然没提醒我……
要是之前的调查我再多深入一步，便很可能……
德莱斯·特里斯胸中烦乱，不禁攥紧了拳头。
“德莱斯，你这边也结束了？”
欧维恩扶着螺旋楼梯踏步走下，他浑身沾满血污，甚至粘了某些内脏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