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狸偷肉（1 / 1）

刘纯远远看见官道上不时有大队官兵、马队呼啸而过，他轻轻抚摸着布袋中的阿狸，不敢踏上这宽阔的大道。想必大哥刘锋已经派出大批人马日夜来追寻他，甚至是捕杀他，昨天夜袭秦伯住地的想必也是宫内出动的杀手。

以大哥的凶残，无数个杀手应该已经被安排在在附近，明里暗里地追杀他。不管是出于重赏诱惑，还是执行朝廷命令，这些杀手都会不带一丝犹豫地手起刀落，然后带上他的头颅回去交差、领赏。

想到这里，他索性沿着田间小路，向无边田野奔去，这样会避开他人，减少麻烦。行走起来却是非常辛苦，弄得他浑身泥土，汗流浃背，与逃难者、乞讨者无异。刘纯觉得多点狼狈也值，不管怎样，多少有一点安全感，他知道自己一点点与众不同都可能会让他大难临头。

路虽难走，他依然不敢停下脚步。饥肠辘辘，浑身乏力，身出虚汗，忍耐已至极点的刘纯一口气把葫芦里的水喝了一大半，又给阿狸弄点水喝了。可惜的是，那几块狼肉干在奔跑时弄丢了。他很想去附近村子弄点吃的。阿狸也饿了吧？刘纯拍了拍阿狸，它没一点反应。

摸到第一户人家，就遇上不大不小的麻烦。门口突现一条大黑狗，龇牙咧嘴，冲着刘纯一顿狂叫，吓得他拔腿就跑，大黑狗就势咬住他破烂的裤脚。奋力挣脱后，他又是一阵失魂落魄地狂奔，最后跑到一个麦秸垛下，才惊魂未定地收住脚步，看见那只吐着红舌头的大黑狗没有追来，才一屁股坐下，大口穿着粗气，用沾满灰尘的衣袖，擦去头上汗珠。

这一阵惊吓，却让他觉得没有刚才那么饿了。不料这一坐，就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乞讨也不容易啊，刚刚鼓起乞讨的勇气，现在却没了乞讨的力气。刘纯垂头苦笑，昔日宫中奢靡的生活，如同梦幻一般，那样遥远，那样虚无，一点也不如眼前一滴水一粒米那么真切。

阿狸懒洋洋地从布袋里钻出来，对刚才发生的事，似乎一点也不知晓也一点也不关心，一纵身轻快地跃到地上，玩着干瘪的麦秸秆，一招一式，像一只小虎在练习捕杀技能，没有一点饥饿的样子，没有一点恐慌之意。看着阿狸尽兴玩耍，刘纯没有力气呼唤，任由它在阳光下，享受着一根短麦秸秆带来的无穷乐趣，看着看着，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纯被一阵肉香撩醒。睁眼一看，眼前竟是一块熟肉，肉上沾满灰尘，可对于刘纯而言，这就是难得的美味。“阿狸，是你弄来的？”他本想用“偷”这个词，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弄”。阿狸得意地看着他，似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很难的事。

如何悄然潜入人家并能全身而退？如何把肉一步一步拖到这里？对于小阿狸容易吗？刘纯边想边用双手撕扯着，想把肉撕成小块，手上却没有多少力气。他想起秦伯送的那把猎刀。这猎刀拿在手上非常可手，而且格外锋利，咔嚓咔嚓几下肉块就被肢解。他把一小块肉放在阿狸面前，它好像已经吃饱，一口都没动，在刘纯身上跳来跳去，还不时撕扯他那破烂的裤脚。

刘纯几口就把面前的肉吃个精光，味道虽不能跟秦伯的烤狼腿相比，也算是从天而降的美味。只是量太少，感觉还没品出个咸淡肥瘦，就已经落入空荡荡的胃袋。他的目光快速地盯上地上阿狸的那一块。“阿狸，你到底吃了没有？”他拍了拍阿狸，阿狸没有出声，静静地享受着他的抚摸。“那你就是吃过了，或者不饿呗。”话没说完，他已经将地上那块肉放到嘴里。

这一次，他放慢咀嚼的速度，用味蕾细细地触摸每根肉丝的表面，让缕缕滋味沁入口腔、喉管、肠壁、胃袋。他的咀嚼让时间变得缓慢，空气变得凝固，眼前景致变得虚幻，似乎这一小块肉被突然放大千万倍，成为自己生命的唯一主宰。

这是幻觉吗？刘纯问自己。直至嘴里再没有一根肉丝，他才慢慢停止咀嚼。腮帮子都麻了，他还在有滋有味地吧嗒嘴，人间还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东西吗？至此，他连自己吃的是什么肉，都没有功夫分辨，只知道阿狸偷来、拖来的这块肉，已经变成一种力量融入自己的每一块骨骼和每一滴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