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素面(2 / 2)
爷爷嘛…爸爸的原话是:不提也罢!
爷爷的二儿子,就是吴进的二叔叔,自小就被送去少林寺练武,抱过释小龙,有照片为证,据说是释小龙的师兄。
一身气力是真的可以开砖断木。
四十岁的年纪了,还天天带着金链子对着红色沙袋练着虎虎生威的拳路。
对着自己的老婆比比划划,然后被一通白眼怼的傻笑不已,是吴进最常看到的场景。
那会儿学武可是顶顶了不起的事情!
小吴进可想学了,但跟着练了三天垫砖劈腿以后,就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揍了他叔一拳,然后跑回了家。
大侠梦碎,就是那一刻。
爷爷的三儿子,是小叔叔,对他的印象倒是不多,对自己很好,然后大冤种一个。
小叔叔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自己的两个哥哥,一个当家做主,一个舞刀弄枪。
自己别无他物,甚至鸡腿还要少吃一个!
爷爷说了,谁当家,谁鸡腿多吃,因为他做的比你要做的多!
于是小叔叔便学会了个狠字。
那会出去做生意,就等于行走江湖。
三兄弟出门在外遇着恶人,或是需要动拳头的时候,就数小叔叔揍人最狠,挨打最狠。
爸爸当家做主,不能受伤,但必须第一个动手,二叔叔练过武,一不小心会打死人,所以只能压阵,替爸爸拦下那些下三滥的路数,然后才是小叔叔冲上去,一般都是一打二甚至一打三。
那会出来“行走江湖”的,极少是一个独自行走。
所以小叔叔明明是老小,却浑身是疤,行走间眉眼都带着股凶气。
小时候吴进最怕的就是小叔叔。
二叔叔也凶狠,但二叔叔是笑面佛,对自己温柔的很。
只有小叔叔,是天天脸上挂着我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小叔叔的确是对吴进最好的那个。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大冤种,这就要涉及到先前所说的血气方刚四字了。
也是小叔叔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和爷爷闹矛盾。
地点是京城。
小叔叔在自家砖头搭起来的阴暗厂房里的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屋里。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
当时也才二十左右出头的年纪,看点歌舞比基尼的光盘,实属正常。
以前那些港星,玉女,都是穿着比基尼,身边一堆姿色稍逊的女子跟着摇摆。
吴进那会找小叔叔玩,刚一进门,小叔叔在床上抽着烟煲着电话粥,顾不上和小吴进说话,于是小的就只能坐在地上靠着床。
然后看着dvd里的曼妙身姿。
于是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情爱,和女人的妙处。
以及爷爷破门而入时,内心深处升起的那份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嗯,年纪尚小,不知道怎么办,唯有一法,嚎啕大哭。
确实被吓着了,巨大的声响加上少年的羞耻感,导致的。
于是哭声起,爷爷的脸色愈发阴沉。
爷爷二话不说,健步上前,操着一口流利的土话,骂的叔叔一脸懵逼,然后劈头盖脸的巴掌砸了下去。
怪叔叔带坏小孩子,更恼怒叔叔一天天无所事事只知道看女人。
叔叔急眼了,但也不敢跟爷爷动手,气的直接冲出门找大哥拿了几百块钱,连夜坐火车去找他煲电话粥的对象。
二叔急了,质问大哥怎么可以这样放他走,万一出事怎么办?
父亲老神在在,只一句话就打消了二叔的怒气。
“阿锋说了,去找他老婆去。”
“嗯?啊?!哦!哦!哦哦哦!!好,好,好!”
吴进亲眼目睹,然后就被他敬爱的父亲,吊起来抽了一顿。
他妈的。
老一辈儿从来不会说什么他还小这样道德绑架的话,不听话?不懂规矩?揍就完事儿了。
道德,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听进去了,才能去说给别人听。
然后小叔叔确实狠,在外漂泊三年,直到第三年过年的前几天,才带回来一箱喜糖,和一个女人,跟爷爷说要扯证。
父子俩哪有什么嫌隙,一个低着头语气坚定的说我要跟她结婚,一个只顾着笑,当然笑意中更多的是,责怪。
你小子,结婚了干嘛不喊爸爸?
于是这位女子就成了吴进的婶婶。
非主流小妹妹,对小叔叔这样的狠人最崇拜了,当时她确确实实烫着零几年最时兴的发型,穿着一身豹纹俏生生的站在爷爷面前。
太潮了,潮的爷爷有些懵。
好在爷爷只是对于儿子,规矩,和家风这一方面比较严酷,对于其他的倒是不以为意,遵循顺其自然,十分开明。
否则换做别家的老头儿,婶儿能不能进门还是两说。
只是很可惜,叔叔在外,学会了打游戏,买了台电脑,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打空了,这不好,很不好。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吴进总觉得,小叔叔现在分家以后日子过得不太好,这因,就在自己身上。
所以愈发的尊重小叔叔,同时心里亦有和对吴楠一样的愧疚心里。
打小就有了。
沉甸甸的。
当然,也都赖小叔叔,害得吴进这一辈子这条路上,败在游戏和女人身上太多次了。
耳濡目染,不得不说,小叔叔的确是吴家里家风最歪的那一个,吴进是第二个。
面条吃完了,兄弟俩吃的肚儿圆,有些艰难的起身将碗放到水槽里,然后便跟爷爷打了个招呼,准备回自己家里去。
吃完饭爷爷就不喜欢社交了,通常都是把人一赶,然后自己利落的收拾起来。
当然,只有两个和爷爷相处久了的孙子,一个是大儿子的长子,也就是吴进,一个是二儿子的长子,叫吴政,读书是顶好的,与吴进十分投缘,两人才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
只有这俩人才知道老人只是客气客气,你要是留下来陪他聊天,他洗碗都更有力三分。
不过今天吴进确实还要回家收拾一下,于是只能在爷爷温柔的笑意中,往自己家走去。
其实前后相聚不过三十米。
吴家长子贤孙的“宅子”,和老人的老房子中间,只多了一排房而已。
可这一排房,却生生的把一家,隔成了两家。
回到家门口,吴楠只是一扯一推,就将沉重的铜门推开。
整个房间黑黢黢的,隐约可以闻得见灰尘的味道。
吴楠抽了抽鼻子,习以为常的走到旁边的落地窗,将厚厚的窗帘扯开。
顿时屋外的阳光倾泻而入,将一楼照的明亮无比。
点点轻星在一缕缕透过铁窗进来的光束下,游离不定,一会儿才在兄弟二人的沉默注视下,尘埃落幕。
就好像,游子终于,归家了。
吴楠看着沉默不语的吴进,忽的眉眼有些难过。
他默不作声的松开手上的行李把手,叹息了一句。
“哥,我看,你好像有点累啊。”
“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