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血族的一家（2 / 2）
一口气说了一堆之后，我马上懊悔了。
要是他说“你说得很对，所以你不用再来了。”我真的会把自己的这张嘴巴割掉喂狗吃了——
正当我对于洛克多斯即将的反应而担惊受怕时，方才的背影猛然一顿的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
“单凭你一人是撼动不了我们的胜利。假如会被你泄漏出去的情报所击败，那就代表着‘采佩什’这个名字也不过如此而已，失陪了。”
吐露出冷淡的话语之后，他就离开了放置着各种精品的收藏室了。
而对对此始料未及的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良久之后，我才默默走了出去，前去拜访艾米。
然后，走在高级到让人产生一种漂浮感的地毯上的我，找人问路途中的我见到了塔奥勒。带着爽朗笑容的他告知我，知道我会再次前来的艾米已经离开城堡了。
“哎呀呀，真是劳烦你了，竟然这么客气，带了伴手礼来——要不来我的绘画室坐坐，给你看看我的新作品。”
“可以吗？”
“嗯，只要不提讨厌的事就不会死噢。”
“……”
然后，没有那个勇气拒绝的我跟着对方来到了满是彩绘味的房间，听了几个钟的蒙德里安立体主义、前拉斐尔派、海森堡——各种绘画学问。
直到傍晚。他才笑容可掬地放我走。
嫁了人的夏洛特大姐依然不在城堡里面，而我依然在上次的厨房里见到穿着围裙的库蕾娅二姐。都这么晚了，却还在厨房里弄着甜点，让倍感疲倦的我不由得怀疑她是否把厨房当作了她的房间。
“让我看看……哇啊啊，异国的甜点食谱啊！不错喔，懂得选对礼物，打动女人的心，真的有你的！”
“嗯，能合妳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我看着收到伴手礼的库蕾娅兴奋地大叫。
然后。她对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发现对方的心情似乎不错，我便看好时机地开口。
“那个……库蕾娅二姐，我有话想说。”
“嗯？”
看到我欲言欲之的表情，库蕾娅二姐斯挥挥手掌后，周围的佣人们就马上鞠躬离开了厨房。
等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之后，她才点头要我说下去。
库蕾娅仔细地聆听着，不外乎是伊恩族与天使之间的恶劣关系，更不会笨到去做出与她们家族为敌的事情来——我都尽可能把说明弄得简单扼要。
“……事情就是这样，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有的事，我相信你说的话喔。”
“那么！”
库蕾娅打断面露喜色的我。
“这不就代表着天使嫁祸得很成功不是吗？而没能力化解这场危机的你们，就只能是等着被迁灭了的弱者了。我就老实告诉你吧，我们家族也不是笨蛋，早就有人提出了这个疑点。但是否真的被天使利用了，我们决定在这场战争之后才去探讨这点。”
“就连给我们证明清白的时间都不行吗？”
“嗯，这也是我们可奈何的事呀。毕竟如果家族声望滑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哦。”
“无可奈何？难道妳们那里有什么苦衷的吗？”
“嗯。”
库蕾娅向我点头，她交叉着双手，靠着厨房的边框。
“你也知道，我们采佩什家族在血族当中是最强盛的，但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一个贵族体系。”
在她看过来后，我只能怯生生地接下去。
“这么说来，如果是依妳们媲美与永远的寿命的水准来说的话，应该就是了吧。”
“嗯，没错没错。”
库蕾娅笑着点头，眼神似乎带着高兴的情感。
“所以在周围似敌非友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被任何人小瞧，如果被搞坏了转移点，却依然一副畏畏缩缩的魔样不敢出手的话，各种麻烦的事情就会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喔。”
虽然还不太好太确定，但是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开始讨厌起逐渐明白爱丽丝她们世界里多么黑暗的自己。
“也就是，被挑寡的那方从此会认为惹火妳们的威胁不大？这样？”
“一直以来的武斗派如果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无法竖立威望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采佩什家族近年来与他方的关系很紧绷。恰好，这个时期有人——也就是你们那边的天使来闹事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采取行动。而且啊，因为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我扶着额头，发出呻吟。
“……是为了将在台面下解决的路线都封锁掉。单一化选择……或是说让妳们只有这个方法可选。”
“没错。”
库蕾娅微微抬起头来。
“最后，当天会有很多‘旁观者’到场，如果在他人眼里，被踩上头来的我们家到最后什么都没做的话，岂不是向人宣扬说采佩什家族都是一群怕事的胆小鬼吗。那可不行啊。”
对此刻脸色阴沉沉的我，库蕾娅二姐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地说下去。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因此遭殃的人。那群天使想必是利用了这点来对你们下手吧。”
“开战已经是注定的事项了。你是改变不了的啦……”
“先不说这种事了，来尝尝我的新作吧，记得写下三百个字的感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焦急别焦急。”
说着这句话的是另一位对即将发生血洗血的惨剧，和表示爱莫能助的库蕾娅二姐一样，露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的温蒂伯母。
以轻柔的语调，伯母露出就好像秘藏了什么可以化解这场危机的灵丹妙药一样的微笑。
无力的我只能压抑心头上的焦急，苦着一张脸、聆听着伯母再次提起的她与德古拉之间的爱情史。
“——其他人已经躲着我了，基本上我完全是火烧眉毛的状态，拜托了，有什么提示、暗喻，只要能阻止战争的方法都可以，就请告诉我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期限的最后一天。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自尊、漂亮话等都是无用的时候。
我的心完全已经屈服，跪在厨房光滑得发亮的白瓷砖上。虽然知道对“别这样，快起来啦”等等嘟囔充耳不闻的自己是卑鄙的。
以为求救就会获得帮助……自己的天真如今自食了恶果。
可是，即使如此——
必须做些什么，做到什么才行。
心灵那份沸腾起来的焦虑，我能感受到自己只剩下一点，就快陷入不择手段的漩涡中。
库蕾娅二姐的叹息再次从我头上方传来。
“爱丽丝给你的那枚戒指啊，是我们采佩什家族自己人的证明。既然爱丽丝给了你，遵从着身为家主的父亲所制定的‘不让家人留血’家训的我们——任何一个采佩什家的人都不会伤害你半根毫毛。但自己人的范围不会覆盖到你的家人的身上啦，那样会没完没了的。”
地上的影子突然隆起，然后我感觉到，库蕾娅二姐将纤细的十指放在我的肩膀上，侧眼看到卷发宛如金色瀑布似的流泻而下，扶着我起身。
“呐，起来吧。说真的，我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你的忙啦。”
蹙起眉头，脸上表现少许愧疚的库蕾娅二姐直言，给的答复始终不变。
比前几次还要到访古堡，这里的人们仿佛才想起自己应该抱着战前的紧张感，统统消失无踪，我能在古堡中找到的除了仆人们，就只剩她。
“别担心别担心，就算不是男女之间的关系，既然能收到戒指，就代表你和爱丽丝之间没这么简单了，没有人对你出手的。”
德古拉家人们的脑袋似乎有个奇妙的开关。
只要和家族有关——也就是德古拉下的命令，这里可以和蔼可亲地与你喝茶，下一秒却把你全家干掉，再回来做家事、泡茶一样自然。
连成功的可能性最大的库蕾娅二姐都这么说了，再怎么说都是没用了。
哀求不果后，厨房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知道事情无望的我只能嗫嚅着“抱歉，为难妳了”等话，灰心地低垂着头踏出来。
而厨房外的走廊不远处，出现了伯母身旁的老女仆，露西的身影。
“……”
她对我深深鞠了个躬，来带我走的意思不言而语。
虽然很想自暴自弃地跑掉，但明显的实力差是做不到的。而对方想必察觉了这点，挑起一边眉头的露西拉着我的手，前往古堡旁的小木屋。
这次也不例外，温蒂伯母不知为何，不停地向我重复她和德古拉的爱情故事，听到我的耳朵都要生茧了。
而灰心到没那个力气翻脸的我，像具僵尸一样躺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
持续两个小时半的故事终于要引来快乐结局的时候——
但这次听得我快能倒背如流的故事出现了细微，但起到关键作用的变化，引起了我的主意。那是两人私奔不果后，德古拉拥抱着她，进行为了获得岳家同意、吸血鬼古老的决斗仪式。
“追崖。”
她说出了一个我陌生的字眼。
“挑战者会站在绝崖之上，而被挑战那方就在崖下同等高处的距离远方，哪一方率先抵达底部就是胜者。”
“这个仪式会使用我们吸血鬼的诸多能力中、垂直行走的部分。在足于致命的高度下，考验的是当事人的觉悟。在掉落悬崖时，为了保命而频频用上这个能力的话，就会输给全力急奔的挑战方，然而，倘若能力用得太少，身躯又会因重力而加速坠落，即使快过对方，那个人也已经死了——对挑战者不利的仪式。威尔胜了，无可奈何之下，我父亲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说到这里，温蒂伯母从旁边的木柜拿出一个铁盒，边看着，边抚摸着冰冷的铁面说道。
“威尔，每个周四都会写一首诗给我，那是向我求婚成功后，风雨不断地写，爱的证明哦。很烂漫吧。”
然后她将盒子交给了我。
依我的眼光看来，盒子并不贵重，薄薄的铁皮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嘭”的吐进去的轻响，但重量不轻。
“我的宝物就随你用了哦。”
理解了伯母这几天下来，让我匪夷所思的举动都明白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我想佯装冷静，但在寿命不祥，但铁定在阅历丰富的伯母面前失败了。
“谁知道呢？”
那份笑容让我克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只听见，紧盯着铁皮盒的自己吐出了颤动的语音。
之所以会在紧迫的时刻耐下心来这里听故事，是因为我的一种预感。预感到故事里会有些什么关键。
而如今，堪称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那不要命的计划逐渐成形。
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行动。
即便腿部发软，我还是站了起来。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份恩情我、我会还您的，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请原谅我现在离开！我的空再来找您喝茶啊啊啊——”
“哎呀哎呀，不用还也没关系哦。”
因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我连话都说不好，语无伦次地向匆匆冲到小屋的门口后，才会想起自己没道别就走实在说不过去，而赶紧转身向挥着手的温蒂伯母鞠了个躬。然后从原本的小步急性，变成全力的奔跑。
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摆脱举步艰难的泥沼，可以避开流血的结局了。
回去吧，伊恩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