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清水塘（1 / 1）

大学同学的聚会上，魏荣葆君谈起毕业时分配工作的一件逸事：他是可以留校任教的，当学校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说想回到家乡去，理由之一就是那里有清水塘。我们都开怀大笑了起来。仿佛我们又回到了从前。然而，笑什么呢，笑我们曾经的天真幼稚吗？的确，我们当年是多么地纯洁啊！就像家乡的清水塘一样。但是，这不可笑！可笑的是，我们现在早已不再单纯了，也就像现在的家乡的烂泥塘一样。多么地可悲啊！

然而，我的心里仍然有清水塘在，并且，我心里的清水塘总是和我的母亲联系在一起的。母亲在清水塘里淘米洗菜，漂洗衣被，挑水浇地，甚至游泳洗澡。清水塘曾经多少次映照过母亲的身影，清水塘见证了母亲多少艰苦的岁月，清水塘留下了多少难忘的故事。

小时侯，母亲经常一边劳动一边带着我。最初，我是被母亲用布带绑在背上的；后来，我便和母亲牵在手里了；再后来，我便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了，并且能够帮母亲做些事情了。饿了，最初是喝母亲的奶，后来，就和母亲分一块馍吃，渴了，就喝清水塘里的水。那时候清水塘里的水肯定比现在的水（包括自来水、矿泉水等要好喝得多。村子里有好几个池塘，吃用都靠它们，牲畜的饮水也靠它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了，每天傍晚，村里的几头耕完了地的牛便下塘了，大人孩子也下塘了，大家在一块游泳戏水。值得一提的是，不远处的一个清水塘是专门给妇女们游泳洗澡用的。很小的时候，我被母亲带着去过。大了，便到男人们的清水塘来了。不过，还是能够时不时地听得见从那边传过来的嬉笑声的。当然，我们小孩子也只是东耳进西耳出罢了。有个别的“流氓男人”也会偷跑过去窥视。这样的“流氓”不论是被女人还是被男人发现了，大家不但责骂他，更要处罚他。通常的处罚便是大家哄笑着联手把他往水里摁，让他呛水，直到他喝饱水求饶才肯罢休。实在热闹着呢，开心着呢。这个时候，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晚风习习。现在想来，的确是有几分诗情画意的，可惜那个时候，我却浑然不知。

我最喜欢和母亲一道去清水塘淘米了，母亲总是蹲在伸向池塘中间的跳板上做活，我则总是喜欢挽起裤管赤了脚站在浅水区里的石头上淘米。过不了一会儿，小鱼儿可就来了，啄你的脚，有点儿疼，更感到痒，痒酥酥的，痒到你心里去，但很开心，很舒服，忍不住要笑，就像被人挠了脚心。我把淘米箩轻轻地浸沉到水里去，然后再慢慢地提起来，还没有出水面，便可以看见众多的小鱼儿在米箩里游来游去的了。待出得水面，小鱼儿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便一个个地手忙脚乱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把淘米箩完全地拎出水面来，米上便躺了一层小鱼儿。它们尾巴动弹着，眼睛却是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像是犯了错被逮着的调皮的小孩儿，憨态可掬，可爱极了。我又把淘米箩浸入水中，他们可就赶紧跑去了。我故意不动，要不了一会儿，他们可就又来了。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那一帮子调皮蛋，我不知道，反正他们长得都一个样。

长大一点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去清水塘淘米洗菜。我便尽情地和小鱼儿们玩游戏了，因此也常常误了大人煮饭的时间，有的时候母亲便找来了，以为我掉水里去了呢。看见我在开心地把米箩提起放下的，真的又好气又好笑。母亲叫我下次可别玩怎么久了，我虽然答应了，但下次可就又忘了。

后来，人民公社解散，分田单干，池塘便也被村民承包了，养鱼养鸭的，水便浑浊了。村民挑水回来，需用明矾打，待秽物沉淀了，再来用。

再后来，池塘的水实在不能用了，大家便打井。但是，井水虽然清澈，但不能食用，因为碱性太大，涩嘴，洗衣服呢，衣服也会变黄。

现在，村里早就用上了自来水，所有的清水塘呢，不用说，早就臭了，别说淘米洗菜了，洗个手都有股臭味，回来后要用香皂洗上好一阵子。

小时侯在清水塘里的乐趣也只能在记忆里去回味了。

我的母亲也垂垂老矣。28-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