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浊风起（1 / 2）
“粼粼沧木遮云起，暗伏脊骨撑天圆。
一位老人站在山脚下，念着这句流传甚久的诗句，这是描绘长去山脉的雄伟壮阔。
抬头望向身前连绵不绝的雄伟山脉，东边其中一座高峰如长剑般直插入云颠，甚是壮观。
而在天幕之上，有一道淡淡的金色薄膜，从山脉中间横切而过，隔开两境，连绵不绝。
这道薄膜就是一道封印，传闻是主神烛龙设下的桎梏，长去山横跨北洲东西，隔开了南川城南境和北境，两族划山而治，金丹境之上的妖族或者人族都无法穿过这道封印。
而南川城就是经过那场大战之后，留下在此休养生息的人族建立，既是修养整顿，也是抗击抵抗妖族。
长去山庞大，时常有妖族从封印中走出，来到另外一半山脉，它们蛰伏于山中修炼，境界强大后，无法回归北境，倘若不及时清剿，它们就会慢慢积攒势力，在南川城与长去山交界处流窜，如果足够强大，还会率领群妖攻打附近城池。
十五年前，一只在长去山潜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族突破至瀚渊境，出关之后，率领妖群攻打城池。
南川城邻近的南麓城，就是在这妖潮之下覆灭，那时南麓城老城主逝世，新城主之位还未定下，缺乏高端战力，猎妖司被那只妖王打的溃不成军。这座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城，就此被妖潮冲破，城内甚至还未来得及请求南川城支援，就被攻破，血流漂橹，惨不忍睹。
而那位大妖第二个目标就是南川城，它与老城主交手，将其打成重伤，还将城内护城阵法打碎，放言城内无人可接自己一招，这时小城主出关，只一剑就将其斩杀，随后悬挂大妖头颅于城头，城内猎妖师齐出，反攻妖族。
之后护城阵法被修葺一新，更加精密，小城主优化四司职务，处罚渎职人员，在长去山建立据点，将山中妖族搜捕杀尽。至少这十五年来，南川城附近十分安稳，再无妖患。
而长去山南域的一半山脉，经过一番搜捕狩猎，妖族所剩无几，只剩下寥寥几只，不过每年都会有妖族从北境山脉穿过封印，来到南境，所以南川城每年年关都会有猎妖司出动，在长去山搜捕妖族，这时不论是何处地界的修士，都可以前来狩猎，机缘与危险并存。
但是南川城就此变成了一座孤城，没有盟友，周围没有任何势力了，南川城以北，是长去山，以南，是众多小城，再往南，就是四宗地界，那里的人没有贫苦，没有寒冷，也没有妖患，对于南川城里见惯生生死死的人而言，四宗就如同一场梦。
南川城，孤独，且强大，强大到无论多少次攻势，它都会一一接下，现如今又有一位合炁境强者坐镇，无妖敢犯。
但没人知道镇灵封印什么时候会消失，而封印消失之后，北境不知道有多少妖王，它们会翻过长去山，攻打这座屹立千年的孤城。
陆离站在老人的身旁，手中摩挲着一颗白色的圆滑珠子，这是他刚刚从狼王头颅内取得的妖丹。
妖丹，是妖族修炼至入灵境时，凝结在颅内或者是胸口处的精华，如同人族修士的金丹境一般，可以储存灵气，所以妖族的灵气要比同阶人族储存的更多，在战斗中也有更大的优势。
像是妖族“提前”获得的一种造化，但这也导致了妖族在晋升金丹时，相比于人族的瓶颈更加巨大，也更加困难。
陆离收起妖丹，抬头看向身前的雄伟壮阔的山脉，此时隆冬时节，有寒风萧瑟，百草肃杀，山间万木枯黄，落叶纷飞。
“师父，现在就入山吗？”
陆离看了看老人，他的白发好似更加苍白，岁月在这位老人身上落下了皱纹与白发。
虽然才成为他的徒弟仅仅一年，但陆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师父对自己的善意与慈祥，这位老人，真的是老了，所以收下自己这个弟子，作为传承衣钵之人。
老人点了点头：“嗯，一处山谷中疑似有未知妖族游荡，境界不高，司内发出悬赏，记录其习性与神通。这一次我们直接前往，不必去据点。”
陆离若有所思，每年都会有新的妖族出现在长去山，司内人手不够或者需要执行其他任务，就会发出悬赏，遣人前往记录以扩充《平妖录》。
而在南川城的修士，几乎人人都有一本由城主府发行的《平妖录》，这本书详细记录了众多妖族的外貌、习性、游荡区域、天赋神通等等，就比如陆离之前遇到的苍狼，在《平妖录》中就有描写：
“毛色苍蓝，口吐风刃，入灵境觉醒天赋神通，化为疾风，速度极快。”
陆离点头道：“好。”
师徒两人登山而上，转瞬一夜已过。
东峰，黄硝谷。
此刻朝阳缓缓升起，给山间万物镀了一层金色，绚丽的光辉投射入山谷内，雾气升腾，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此地乱石嶙峋，枯草遍地，山谷内只有一条被走兽踏出的小道，蜿蜒曲折，师徒二人正沿着小道，缓缓而下。
不知为何，这处山谷在隆冬季节并没有给人寒冷的感觉，反倒是暖洋洋的，陆离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睡的他却没有丝毫倦意，或许是踏入修行的缘故吧。
“师父，我们还得走多久啊，那只妖怪怎么还没有露面。”
陆离心中带着一丝疑惑，他们都下来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这里除了草还是草，明明有走兽的痕迹，却半只都未见。
“大约是在谷底，妖族生性狡黠，谷底地势复杂，便于藏身。”
老人手持竹杖，一路敲敲打打，听闻陆离的疑问，他回答道。
“你闻到了吗，一股淡淡的血腥，情报上说这是一只类似狐狸的妖类，走兽都被吸引入谷底，或许被它吃掉了，应该是是北境那边的妖族。”
陆离噢了一声，随后握紧了刀柄。
没过多久，两人就沿着小道下入了谷底，这里和上面截然不同，一道小溪由东向西缓缓流过，滴滴答答犹如脆铃忽响，谷底竟然还有草木尚未枯萎，仍鲜翠欲滴。
陆离看着溪流旁翠绿的草木，不由得想起自家院子里那盆到了冬季也没有枯萎的兰花。
但是一股血腥味让他收起思绪，只见南边一座坑内堆满了尸体，其中不乏有人类形状，只不过十分蹊跷的是，这些尸体都变为了干尸，体内的血液似乎是被吸走了。
这些……尸体的血液呢？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突然，他眼中一道红光闪过，附近草丛一阵窸窣声响，一只狐状生灵迅捷如风般淌过小溪，激起一道道水花，钻进了对岸一处被杂草遮掩的洞窟之中，若不是它突然出现，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口隐藏的洞窟。
洞窟有一人宽高，一阵腥风从中刮出，想必就是这只未知妖族的巢穴了。
“境界不高，入灵初境而已，小离，上吧，尽量将它的天赋神通之类逼出。留作记录。”
老人淡然开口道。
陆离铮一声将长刀拔出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跃而起，掠过小溪，一个箭步，也弯腰钻入洞穴
等着，他要将这只妖怪活捉。
老人看向这个得意弟子的身影，不得淡然一笑，如此天赋，估计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南川城的强者吧。
记得与这孩子初次见面的场景：枯瘦的少年吃力的抡着一柄生锈大锤，不断敲打在刀具雏形上，绽出道道火星，屋内温度极高，少年汗流浃背，但仍不停下手中动作，眼神坚定。
只是因为铁匠铺管饭，他太小了，别的地方都不要他。
之后就是他花了一块苍灵石从铁匠手中“买”下了这个孤儿，孩子天资极好，只一年便连破三境，成为了猎妖师。
收回思绪，他拿起竹杖，只身形一闪，便来到了洞窟口，缓步走了过去。
陆离进入洞穴后，快步追逐着那只红色狐状生灵，洞穴内七绕八拐，阴暗逼仄，但是却不怎么深，只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那种。
那只生灵受到惊吓，速度极快，察觉到陆离在它身后不断逼近后，身后又是死路。
它尖啸一声，停下身形，两条长尾一摆，唤出两道淡蓝色火焰，朝着陆离呼啸而来。
陆离见状，左脚一拧，向着一旁躲闪，洞府内灵气微动，手中长刀爆出一道翠绿色刀气，击灭了那两道火焰，直接落在了那只狐状生灵身上，这时陆离才看清这只生灵的模样，它身形如同狐狸，全身赤红，但是眉心生了一个独角，有两条狭长的尾巴。
此时刀气斩击在它腰间，带着陆离杀气的灵气进入它体内，只听见一道哀嚎伴随着骨碎之声，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它击飞，撞击到一块岩石之上，竟然就此一命呜呼。
陆离皱了皱眉头，这只妖族未免太弱了吧，自己只是打出了一道刀气，竟然直接将其斩杀了？
这只和自己同境界的妖族，似乎有些……太弱了？
随后他神色凝重，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陆离转头，看到师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一脸凝重。
只见这只妖族“尸体”微微颤抖，随后缓缓站起身来，陆离见状立马握紧了刀柄，死死地盯住那具“尸体”。
这只狐状生灵，发出一阵不属于它的“咯咯”声，犹如恶灵低语，又像深夜里寒鸦凄切，阴风呼啸。
“咯咯咯。”
瘆人的声音在洞穴内回响。
陆离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东西？
“师父？”他声音有些慌乱，而自己身旁的老人没有言语，只是向前一步，拂袖打出一道风系术法，青色龙卷在洞内回荡，卷碎洞内的岩石，裹挟着碎石的风卷吹拂到“尸体”上的时候，那具“尸体”却不受丝毫影响。
蓦然间，那具尸体睁开了那双不再是红色，而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灵性的双眼。一丝漆黑黑色雾气从它的口中喷出。
老人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什么。
“浊妖。”
他只说了两个字，陆离听到后却满是不解：“浊妖是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是……一种很古老的……东西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浊妖是当初两族大战之后的产物，战争、饥荒、瘟疫造成生灵死亡，但怨气不曾消散，化为浊气，心智不稳的人或妖吸入后，内心的恶念就会被催化，最终堕入深渊，变为毫无理智，嗜杀狂暴的怪物。”
老人顿了顿，随后又开口道：“本以为这种东西已经被镇杀殆尽了，没想到在这黄硝谷还有残余。”
“不过只是一只而已，不知什么时候苏醒的，好对付，但是不知道这里是否还存在着浊气，必须尽快汇报城主府。”
老人抬手，一道银光激射而出，飞向“尸体”的头颅。
老人微微一皱眉，飞剑是穿过头颅了，但是此时这只浊妖身体却逐渐变为了半透明状态，飞剑只是从中穿过，却并未对浊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