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1 / 2）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院子里闪烁着一点昏黄的灯光。林朗蹲坐在院子中央，捣弄着只属于他的游戏，把一块块五颜六色的橡皮泥，揉捏、拼凑成他熟悉的物件。他玩得很入迷，显得很安静，因此温琴放心的把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向漆黑的院外。

时间缓缓流逝，从九点一刻，到十点整，再到十点一刻，一阵熟悉的突突声自耳边响起，由远及近，温琴立即起身走到院门前。片刻后，前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丝微光，伴随着渐明的光亮，一道高大的身影驾驶着摩托车冲出夜幕，停在她的面前。

她微笑着上前帮助丈夫林力将摩托车推进院内，老化严重的旧款二手车，比起以往，挪动起来又更费力了，她一直劝说丈夫换一辆新式轻便的，但林力总说还能坚持。

“今天又回来晚了。”温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林力白天在工地上班，晚上兼职载客，担心丈夫身体吃不消，她规定回家的时间不能超过十点，但最近林力总是不守时。

“下次注意。”又是这句敷衍的回答，说完，脸上挂起笑容，径直走向林朗，摸着他的头宠溺道：“小朗，爸爸回来了！”和往常一样，林朗抬头笑了笑，又继续埋头鼓捣他的游戏。

“下次记得早点，”温琴无奈的摇了摇头，“快去吃饭吧。”

一碟青菜，一碗米饭，几片腊肉，原本热腾腾的饭菜因为林力的晚点而凉了大半。

温琴说：“我拿去热一热。”可刚伸出手，林力已经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嘴里含糊其辞的说：“不用麻烦。”

性子还是这么急，温琴微微一笑，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模样，鼻尖陡然泛起一丝酸楚，犹豫再三，还是从脚边的酒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放在桌上。

嗜酒是林力的不良习惯，为了将其改正，她督促丈夫只有单数日可以小饮一瓶，逢双的日子禁止沾酒，今天是双数日，她破了一次例。

林力瞪大眼睛看着温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喜道：“谢谢老婆大人！”

瞟了丈夫一眼，温琴来到林力身后坐了下来，目光又再度投向了院子里的林朗。

林力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依旧心无旁骛的玩着，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这些五颜六色的橡皮泥是温琴前段时间路过一家儿童玩具店偶然发现的，因为林朗常常会去捣弄地上的石子、泥土，预感他会喜欢，便买了下来。林朗收到这份礼物时，表现得十分开心，手舞足蹈、爱不释手，一玩就是一整天，喜爱程度让温琴大感意外。她喜欢看着林朗沉迷其中的样子，因为这时的她总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一样，也是正常的。

林朗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却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应迟钝，动作反复。其实在林朗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和其他人的孩子有些不一样，学不了话，很少吵闹，他们起初以为只是儿子发育的慢了些，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林朗五岁后，他们才意识到林朗并非不一样，而是不正常。他们带儿子到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林朗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将近七年的时间，各种治疗均不见起色，放弃的念头时常在脑海里浮现，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小朗最近还好吧？”林力突然问。

“嗯，挺好的，自从迷上这个游戏，可以坐着玩上一个下午，情绪也很稳定。”温琴说，“只是”

“怎么了？”林力迅速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过身来。

“小朗小朗的药快吃完了。”

林力立即会意，从裤兜里掏出大大小小的一叠钱，递给温琴，“这几天的工钱，还有载客的钱，正打算交给你呢。”

温琴接过，数了数，竟比上次多了近千元，她清楚丈夫的工作，活干的越多，工钱就越多，可想而知他最近的辛苦。看着丈夫微微佝偻的后背，温琴心里五味杂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将钱小心翼翼的收好。

累了一天的林力，饥肠辘辘，三两口解决掉一碗饭，又到厨房盛了满满的一碗，突然瞥见灶台上多出了一套崭新的厨具，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买新厨具，旧的不是用得好好的吗？”在他眼中，勤俭持家的妻子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温琴说：“这套厨具是要搬到杂货铺的，我打算以后午饭、晚饭都在店里解决。”

林力一家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他打工和载客的钱，温琴则负责在家照顾小朗，一个月前，温琴提议开一间杂货铺，不仅能增加一份收入，也不耽误照顾小朗。他们住的地方是新市的一个叫何厝的城中村，位于村子的边缘区域，而他们开的杂货铺在村子的中心地带，一来一回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每次到了午饭和晚饭的时辰，温琴都要暂时关门停业，带着小朗回家吃完饭后再赶回去，不仅麻烦，而且影响生意，所以温琴才有了这个想法。

“不是让你在附近的饭店买着吃吗？”林力说。

“太不划算了，明明成本只有几块钱，却要卖十几二十块，而且味道还不好，小朗每次都吃不上几口，还不如自己在店里做着吃。”

“店里放得下吗？”林力记得杂货铺的面积不到三十平，放下那些货物已经相当勉强，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间。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