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圣天子回京,紫微星归正(1 / 2)
第714章圣天子回京,紫微星归正
大明皇帝朱翊钧的南巡,掀起了腥风血雨,在天津卫的河间章氏开始,到松江府的挤兑潮结束,这一路上,朱翊钧这个真皇帝,碰碎了无数的土皇帝,物理上进行了生产资料和财富的再分配,拆分了南衙,浙江修了两条驰道和运河,进行了大规模的白银疏浚。
大明皇帝对这次南巡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辽东的那些家伙就是打了打嘴炮,居然没有真的孤注一掷跟大明干起来,让李成梁的谋划落空了。
反明攻守大联盟可以建立,问题是谁上去砍出第一刀?都知道李成梁走了,大明皇帝南巡京营动弹不得,辽东军阵必然产生震荡,可朝鲜、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外喀尔喀诸部,全都希望对方先上。
结果这一拖,就拖到了大明皇帝要回京了,辽东还是没打起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谋划落空了。
其实这些人联合在一起,搞什么反明攻守联盟,其实就是为了大明朝能把朝贡贸易,再次变成不设限,以前搭着朝鲜朝贡便车的一起朝贡的不在少数,朝鲜薅了大明两百年的羊毛,大明突然不让薅了,多少有点不乐意,搞这个攻守同盟,企图给大明上上强度。
可是这所谓的牢不可破的联盟,既不是牢不可破,也不是联盟。
王如龙的奏疏里,这外喀尔喀诸部,可是非常愿意做大明的狗,愿意做那个内鬼,大明只要不关闭卧马岗对外喀尔喀诸部的互市,他们就一直会愿意,甚至愿意大明的征税官,前往广阔的漠北征税,如果大明觉得麻烦的话,可以由皇帝指定征税官进行征税,也就是包税制。
大明皇帝在参加完了阅舰式之后,没有立刻马上启程,而是在松江府造船厂,再次进行了视察,对生产快速帆船的船坞,进行非常认真且全面的调研,和船厂的总办,深入沟通了船厂在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
意犹未尽的大明皇帝,在金秋九月,终于开始了回京之路,因为沿路不再巡视,整个回京的旅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朱翊钧的车驾途径徐州的时候,专门停了三天,大明皇帝带着文武大臣,专门去了一趟徐州的煤窑,朱翊钧想不明白,连山东南部都能靠着挖煤和运河,将煤炭的产业做起来,而且赚的盆满钵满,徐州也是有许多煤矿,为何徐州地方还要倒贴钱?朱翊钧去了三个地方,郑庄、胡庄、屯头煤矿,这些地方的窑民,虽然依旧很苦,但终于能领到本来应得劳动报酬了,而且还在营造新的官舍,除此之外,这些窑井的主人,终于不再是来自扬州、苏州的商贾,而是由大明工部和地方衙门双重管理。
人、财、物归徐州地方管理,但生产、安全、技术、配套等方面,全都归大明工部西山煤局管理。
“这个结果,朕初步满意,但还不是特别满意。”朱翊钧在巡视完了矿场之后,对着随行的大臣如是说道,赢了,但没有完全胜利。
朱翊钧是个很在乎输赢的人,他只要赢,毫无疑问南巡这一战,强龙硬压地头蛇,朱翊钧大获全胜,但在朱翊钧看来,强龙和地头蛇之间的战争,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朱翊钧离开了徐州,继续北上,车马很慢的年代里,皇帝回京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北衙盼望着皇帝回来,潞王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而南衙希望皇帝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了,天天杀头,太吓人了。
最兴奋的无疑是大明北衙留守朱翊镠,他听闻皇帝再次从徐州出发北上的时候,一蹦三尺高,兴奋的绕着文华殿的柱子跑了好几圈,才站在了文华殿的殿门前,对着李佑恭兴奋无比的说道:“下令,明天起不上早朝,一切等皇兄回京后处置!”
“殿下,这朝中耽误一天,地方就要耽误十天,驿传有限到日期,奏疏不批,地方没办法办事。”李佑恭直接就急眼了,高效的行政效率,是保证帝国稳定运行的柱石之一,怎么可以如此怠惰?
“关我何事?”朱翊镠嗤笑一声说道。
这就是潞王最不靠谱的地方,不喜欢上磨,在他看来廷议,朝会、批阅奏疏、处理国事、操阅军马都是上磨,从小跟着皇兄长大的他,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些庶务,但正因为有这个能力,他才如此的厌烦。
要是看不懂被忽悠也就罢了,明明自己看得懂,还要受这份罪,才是最难受的地方。
“殿下!”李佑恭嘴角抽搐了下,朱翊镠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其实李佑恭很清楚,这才是天生贵人的模样,有的时候,是真的没那个能力,有的时候,有那个能力也懒得管,懒得处置,反正祸患很难蔓延到如此贵人头上。
陛下这样的天生贵人,才是异类。
“李大珰,明日起开始辍朝。”朱翊镠一甩袖子大声的说道:“我不干了!说破天,我也不干了,这压根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你知道我这七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七个月,朱翊镠每天都要四更天开始起床,然后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到文华殿上,听一群老狐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各种庶务,全都是权力、利益的斗争,盘根交错,全都是尔虞我诈,费尽心思弄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然后推行下去的时候,又是困难重重,等到推行之后,又是一堆难以解决甚至是从没出现过的矛盾需要解决。
廷议会持续两个时辰,中间只休息一刻钟,这种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也就罢了,等到结束,吃过饭就要去北大营操阅军马,朱翊镠的武力勉强达到了京营锐卒的程度,操阅军马又要一个半时辰,等到结束后,回到通和宫,要接见各种心怀鬼胎的臣子,等到掌灯的时候,开始批阅奏疏。
干完这一切,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忙碌了一天的他,必须要立刻休息,否则第二天廷议,就会头晕目眩。
这七个月是朱翊镠作息最规律的七个月,这一生干的活,都没有七个月忙。
“就像是钻一个永远到不了头的矿洞,一点光没有的矿洞!我受够了!告诉朝臣,潞王爷得了心病,七个月,我甚至连万国美人的面儿都没见过!”朱翊镠的怨气很大很大,他看着李佑恭大声的说道:“让皇兄狠狠的惩罚我吧,最好把我关在潞王府,永远不要我出来了!”
“反正皇兄兜得住!”
李佑恭无奈,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发现,潞王爷其实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这么懒散,其实就一个原因,潞王说的很明白,捅破天了,陛下都能兜得住。
江山社稷这四个字,潞王不用抗,所以才会懈怠。
有皇兄顶着,潞王只需要享受权利,不需要履行任何的义务。
这种没有责任心的病,其实很好治,陛下要是真的在南巡的路上没了,这个责任必须由潞王肩负的时候,他就不能任性了。
“行不行!明天起开始辍朝,行不行!”朱翊镠大声的问道。
“行。”李佑恭无奈的回答道,陛下说了,潞王就是属驴的,得顺着毛哄着。
“哈哈哈!万国美人,我来了!”朱翊镠一溜烟的跑了,他对文华殿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甚至连奏疏上的批阅,都只写了一半。
皇帝都回来了,他多写一个字都不肯。
万历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大明皇帝朱翊钧回到了忠诚的顺天府,下榻通州。
“让司礼监把奏疏送来吧。”朱翊钧伸了个懒腰。
下一次南巡,大约在万历十六年前后,这是回京路上,内阁阁臣们,确定好的事儿,定期南巡的必要性无需多言,每一次南巡都要对上一次南巡的结果进行检验,同时解决新的矛盾。
“陛下,恐怕有点多。”冯保低声说道:“有三车。”
“不是?奏疏的计量单位不是本吗?怎么…轮起车来了?”朱翊钧的懒腰伸了个半截,目瞪口呆的对着冯保询问道,奏疏的计量单位用车来形容,就像是磨坊里的驴,看到了堆积如山需要磨的粮食一样。
“陛下从徐州出发的时候,潞王殿下就回潞王府了,不肯出来,所以才剩了这么多。”冯保解释了问题的关键。
“这孩子,算了,把奏疏取来吧,先拉一车来。”朱翊钧对自己处理奏疏的速度还是有数的,在通州停留这一天的时间,顶多处理一车。
朱翊钧要在通州停留一天,潞王要来到通州出迎,李如松要将京营总兵的大印交还皇帝,再由皇帝将印绶交给戚继光,在军政交接之后,留守的六部主事,都要到通州来,将六部事交还尚书。
经过了繁琐的交接之后,大明皇帝会下一份圣旨,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对潞王的一些不合理的政令进行纠正,比如释放被潞王关押的大学士、各部官员、士林的士大夫等共计三百二十七人。
潞王直接撂挑子的原因,也是在这里,他干的好干的不好,皇兄回京,都要下旨训诫他,这是惯例,一个亲王干的比皇帝还要好,这成何体统?“南衙带来的三十六个万国美人,都给潞王送到府上去,还有松江造船厂送的各色船模,一共二十八款,都给他送过去一套,够他玩几个月了。”朱翊钧处理着手头的奏疏,吩咐着冯保把‘伴手礼’给潞王送去。
辛苦也辛苦了七个月,忙忙碌碌到头来必然挨骂,那必须要有实质性的赏赐,而这批专门搜集的万国美人,就是给潞王的实质奖励。
潞王不缺啥,就喜欢这个万国美人;松江造船厂打造了一整套的模型,朱翊钧给潞王带了个大全套,也省的潞王整天惦记他在文华殿偏殿的手办墙了,给他直接弄一个。
“陛下,先生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封驳了陛下的圣旨。”冯保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圣旨,下章到内阁的圣旨被打了回来。
“啊?什么原因,内阁封驳朕的圣旨?”朱翊钧一脸问号,这都是回来的路上形成的共识。
“先生的意思是,被潞王殿下收押的意见篓子们,要杀一批,关一批,送到西山煤局劳役一批,流放一批,不杀不行,不能直接这么干脆的直接放了。”冯保低声说道。
张居正觉得皇帝过于仁善了,朱翊镠虽然不靠谱,但是在维护皇兄为难意见篓子这件事上,倾尽全力,这些被羁押之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自从万历五年张居正丁忧守孝,皇帝逐渐掌握权力之后,张居正很少行封驳事之权,封驳皇帝的圣旨了,这一次,内阁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不能放。
“杀的理由呢?还没南巡的时候,先生天天劝朕仁恕之道,那可是念的起茧子了。”朱翊钧看着圣旨上的浮票,看完之后,他还是想不通,一向主张言路畅通、劝仁恕的张居正,为何一反常态,对意见篓子开始喊打喊杀了。
“还是林辅成那事儿闹得,先生觉得潞王做得对。”冯保十分肯定的说道:“杀的理由很简单,都是些反贼罢了,省的他们事后,胡说八道,胡编乱造。”
为了不让这些人岁月史书,日后的岁月里整天念叨这些苦难,张居正给出的解法是,杀,杀干净了,没了岁月,就没有了岁月史书。
毫无疑问,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先生有点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了,放了吧。”朱翊钧搞清楚了张居正的想法之后,笑着说道:“朕没事,先生多虑了。”
张居正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皇帝学了道爷,被残酷的政治斗争耗尽了最后的斗志,别说新政了,大明都得散摊子了,尤其是张居正从皇帝的表情上,看见了转瞬即逝的暮气时,整个人都变得暴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