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槿容的“躲一躲”是真的躲得彻底。自打元牧来了以后她就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
风凌说元牧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来这几日从来没有靠近过内宅,她不必如此禁自己的足。槿容说既然躲了这几日了不妨再躲几日,左右他们也快离开了,能不多一事就少一事吧。然而元牧毕竟为救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不论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尽管风凌说了他会替她报答,可她内心仍是觉得亏欠。
元牧不往内宅来,但他带来的小表妹可不管这些。
她到来的第一天就看上了风烈,在缠着风烈的过程中又觉得易禹性情虽与风烈大异,但也独具魅力,于是终日欢天喜地的左搀一个右挽一个。不管是风烈住的院落还是易禹家,她都只管闯进去。有一次找人还找去了水若柳那里,被莫戚寒着脸拎了出去。她的举动做派可是令堡里的人开了眼界,见识了秦风之“开化”。元牧为此甚是抱歉,劝说多次也是枉然,只得缩短日程赶紧将事情办妥好带表妹速速离去。
风凌说元牧这个小表妹纯真可爱,只是家里人娇惯,养得她骄蛮了些。槿容却难以苟同,她实在亲耳听闻,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裕妃及其娘家人的种种娇纵霸道行径,难以对她的任何家人生出好感,不过听风凌说风烈和易禹一提到这个“小表妹”就面露难色急于要躲,她为不能亲见这罕有的一幕而感到遗憾。
客房内
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坐在床沿,正痛心地哭着,抹着眼泪。光洁的肌肤泛着莹白的光,似一朵含苞的莲。
元牧打来一盆温水,浸透了巾帕,对呜呜哭泣的表妹说:“别哭了,妆都花了,难看死了。”
一听说难看,小姑娘立刻望向表哥,带着哭腔问道:“真的吗?”
元牧被这爱美的小表妹逗笑了,拧拧巾帕,拿起铜镜,朝盛装的小姑娘走出。
接过铜镜,看见镜中人脸上黑一道儿红一道儿,跟玩杂耍的丑儿似的,苻喜喃喃道:“真的哭花了!”于是赶紧止住眼泪,接过表哥递来的湿巾对着镜子擦拭,但那脸实在是太花了,“擦不干净,我还是洗洗吧。”
符喜走去水盆前,撩水洗脸。因哭得有些久,头有些昏沉。可想到自己为何而哭,难过又涌上心头,便禁不住又要落泪了,“花就花吧,反正他们俩也不喜欢。”嘴上虽如此说,认真清洗的动作却没有停。
元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对小表妹的难过丝毫不能感同身受,在他看来,她的举动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你呀,也未必真的喜欢他们。”
符喜不能容忍自己的心意被怀疑,被诋毁,扭过头不满地与表哥争辩,“不许表哥如此污蔑我的心意,我真的喜欢他们,我自己知道。我十四岁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元牧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十四岁啊,好大哦!”
表哥的漫不经心不以为意令符喜更为气恼,“阿妈十五岁就嫁给阿爹了!十五岁与十四岁差多少?”
这话倒是提醒元牧反省自己也许真的不该因为他与她年龄的差距而一直把她当小孩子。“嗯,孩子确实长大了,生了外心,不中留了。可是纵然是喜欢,也只能选其中一个,而不能两个都要啊。”
符喜抹了一把脸,“为什么不可以?家里的亲戚除了我阿爸阿妈,哪个不是娶了好几个小妾?姨丈不是还娶了五个小妾吗?听姨妈们聊天,姨丈在外面还有不少。元凰表姐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她还告诉我三姨母家中就有好几房男宠。”
提到家里人的言行做派元牧总不由皱起眉头。他有试图改变,可结果是被视为家族的异类,深感无力之下只得只身逃离。这个小表妹是他最喜欢的,天真单纯,然而姨母姨丈只顾自己恩爱玩乐,对她的教导甚是不上心,他们虽然没有像其他亲眷那样从小教孩子作威作福,可对身旁人这些做法他们也并未激烈反对。他怕这小表妹最终也被带坏了,因此这些年一有时机就将她带在身边。
“小喜,你一天天长大,接触什么样的人,学到什么样的精细至关重要。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要有自己的主见,想法,要会分辨好坏良莠。不能只听家里人怎么说,要听听别人,尤其是对立的人怎么说,兼听则明……”看见小姑娘一脸懵懂,元牧放弃长篇说教,笑着问:“旁的先不说,你觉得是你阿妈笑容多,还是三姨母笑容多?”
符喜拧着巾帕,思索着。“三姨母也爱笑,但她也易怒,性情有些无常……打起人来很吓人,听说还打死过人。阿妈说我小时候有一次看到三姨母处罚奴婢还被吓病了……反正我不太爱去三姨母家,她身边的男子涂脂抹粉,油头粉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风烈这样的,易禹也很好。”
亲戚们的跋扈横行元牧实在不能对小表妹言说,他唯愿这棵小苗儿别被浸染。“表哥从来不觉得‘三妻四妾’是件值得羡慕或炫耀的事。世间最值得羡慕的情感是像你阿爸阿妈那样遇到一个你愿意用一生去呵护的伴侣。要两个,就会辜负一个。要的越多,辜负的越多。你辜负了旁人,又怎么能得到旁人全心全意的喜爱呢?到最后都积攒成了怨,日子又怎么能平静安好?”
思索着表哥的话,符喜擦干净脸,坐去妆台前。刚拿起面脂,扭头问道:“像表哥对那位坠崖的公主那样吗?”
被人直中心事,元牧心中顿起波澜,只不过他已近而立之年,已能将心思很好地隐藏,尤其不会被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去。“又听元凰那小妮子瞎胡说。”
符喜微凝秀眉,歪着头问,“她坠崖的时候你跟她一同跳下去,弄得自己险些丧命,直到这些日子才完全康复,这还不是喜欢?”
“这就是喜欢了?那你今日被马拖行,马场随行的人立刻上前将你救下,难道他们都是因为喜欢你吗?”
符喜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家里人都说你是真的喜欢那位公主。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成亲,给你提亲说媒的也都被你推拒了,不是为了那个公主吗?”
元牧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是护送公主出嫁的将军,保护她是我的职责。我若让她出了差错而我自己完好无损,皇上会降罪于我的。我至今不娶是因为我尚未遇到令我心动的姑娘。”他不能承认对心上人的喜爱。没有找到她的尸骨,表明她可能还活着。若他承认喜欢她,倘有一日发现了她的踪迹,以他家人的行事,不论她身处什么处境,他们一定会将她弄到他身边。她原本就够厌恶他们家了!
符喜理解不了表哥所说的什么职责和等待,左右这些也与她无干,她也不勉强自己费神去想。“表哥要是一辈子都遇不到这样的姑娘就一辈子不成亲吗?”
“不许这么咒表哥!我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又忠心为国,怎么会遇不到那样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