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整个八月天都特别好!
暑气远去,寒气未起。白日里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天地,碧空下白云辽阔高远,缥缈多姿。举目远望,胸口总鼓动着什么,迫人有高喊几声的冲动。夜晚月色皎洁,尤以十五那日最美好亲人。有过两三场雨,但都不大。绵密雨丝惊落桂花,催开菊花。
八月末,风凌风烈带着槿容和水若柳并易禹母子,风伯家小孙子孙女去草原上游秋,晌午在河边野炊。他们采了许多小菊花,预备做菊花枕,菊花饼,菊花茶。望着色彩渐显缤纷的秋山,水若柳问风凌重阳节那日可否也带上她。水若柳开的口,只要她身体允许,风凌没有不满足的。
重阳节那日,一行人已经出发了,府里有人追上来,说衙门里来了两个差役。差役说知县大人有要事同风凌风烈相商,要他们兄弟二人赶紧去一趟。
风凌嘱咐易禹照看好大家,又同风伯交代了几句。临走前看了一眼马车,恰与槿容四目相接。见她面露担忧,他驱马靠近。
槿容问风凌他们兄弟二人能否只去一个。风凌知道她担心什么。他说若对方有所图谋,还会用别的方法让另一个去,现在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而且他觉得这个林县令还可争取。既然他这么说槿容便只有叮嘱他们小心谨慎了。风凌点点头,笑着说让她受累一个人栽种原本他俩要一起为奶奶种的槐树。他还想劝慰她不要为他担心,但想到说也是空话,便改口要她好好的,他会平安回来的。
***
天刚蒙蒙亮,彭捕头就拧着眉头步履匆匆走进县衙大牢。
看守的狱卒尊了声“彭捕头”,二话没问便提着灯笼将他领到一个牢门前。从彭捕头知道风凌风烈被关在狱中,已经来过三次,每次都叮咛狱卒要好好对待他兄弟。其实不必他嘱咐,风家的财力一县之内无人不知,虽然没有听说风家背后官场上靠山是谁,但有了财力,又能跟官府做生意,不可能没有关系。在没有得到风家倒了的确切消息前,他们小小狱卒肯定不敢得罪,况且县太爷也交代了要善待。除去这些,平日他们但凡与飞马牧场有往来,飞马牧场从来没有让他们空过手。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是有,但绝对不是人尽如此。
灯笼昏暗,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中只见风凌风烈两兄弟躺在破床上一动不动。彭捕头身上瞬间急出了汗。转身低声质问狱卒,“动刑了?”
“没有,没有。彭捕头交代的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你,弟弟不会欺瞒的。该是睡着了。”狱卒走上前,攀着木头柱子喊:“风少爷?两位风少爷?”
风凌轻碰了一下风烈,风烈便装作被喊醒的样子,慢慢坐起,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谁呀?要放我们回去了吗?”
随后风凌也坐起来,装着就着灯光认出了人,“彭捕头。”紧接着走上前。风烈跟在他身后。
见二人步履稳健,衣裳和露出来的肌肤也完好无伤,彭捕头这才放了心。“我多次去找林大人,他都拒不相见!急死我了!林大人一向清正廉明,爱民如子,这次怎会做出这般事出无名之事?”
“彭捕头不必再去找林大人了。我们没有做什么违法之事,相信林大人会查清楚的。”
彭捕头急着道:“我怕屈打成招呀,大少爷!你们不是从风家来的吗?可是从你们来到现在,三日了,风家没有来人问过一句。他们不会被谁蒙骗,还不知道你们身陷牢笼吧?”
风凌苦笑,“这……我也不知。那日让我们来说是有要事,结果来了就……”
“这明明就是诱骗!这是要往冤案上走啊!”彭捕头气恨地捶了一拳木头柱子,咬了咬牙关说道:“我立刻去风家,告诉风伯这件事,让他赶紧找人,想办法。你们没有出去前谁派我干什么活儿我都不再去,就守在这儿,拼上这条命也不让他们对你们动刑。”
林县令知道彭捕头感恩风家,那日专门将他派去外县公办,预计至少四五日才能回。谁知他办事快,又忧心他母亲,两日就办好赶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风凌从身上取下一个小香囊,递给彭捕头,“烦劳彭捕头将这个交给风伯,他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为我们兄弟,让彭捕头费心了。”
“大少爷请神医医好了我娘,这个恩情我一辈子不忘。”彭捕头无它缀言,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狱卒对风凌风烈讨好地笑笑,也跟着离开了。
彭捕头快马加鞭赶到马场,将香囊递给风伯,三两句说了情况的紧急,事态的严重,说完茶也顾不上喝就大步朝外走,想赶快回去县牢护着他们兄弟。但刚出屋门突然觉得眼冒金星,接着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后不省人事。
风伯派人将他背至屋内,又派人去请府里郎中。郎中诊治一番,说没有大碍,应是近日劳顿加急火攻心所致。
这边刚安定,那边水若柳过来说今早槿容迟迟没有去找她,她去她院中找,没有找到人,床上的被褥叠地整整齐齐的,床也是凉的。风伯赶紧派人去门上询问是否见槿容出门去了。还没有得到回复,易禹跑了来,递给风伯一封信和一个华美的金钗。风伯看信,易禹简要向他和水若柳说了事情的经过。
今早他开门时看到门槛里有谁递放过来的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是槿容写的。信有两封,一封墨迹新干,字也显得潦草,是新写的,上面说她去找知县理论,如果她回不来,拜托易禹拿着这封信和金钗去京城找燕王。另一封易禹不必看就知道是槿容两个月前托付给他的那封。不久,门上回报说小半个时辰前槿容确实骑马出了马场。
风伯变了脸色,责怪自己不该有此疏忽。易禹即刻转身说去追槿容。
县衙大牢中,风凌风烈正盘腿坐在床上下着棋。棋是离开马场时易禹给风烈的,说若是待的时间长,可以拿它解个闷儿。
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风烈抬头问:“是那狗东西吧?”
风凌望着棋盘,点了一下头。
脚步声停在他们牢门前。
看见兄弟俩旁若无人地在下棋,西门坛一路的兴奋被泼了冰凉一盆水。他有些气恼。不甘心!盯着二人的脸色、举动,想从中找出他们故作姿态的证据。
风烈有些装不下去,低低笑了几声,微微倾身对风凌说:“大哥,我想看看他此刻的脸色。”
风凌抬手轻磕了一下风烈的额头,“专心些,看你这几步棋。”
风烈有些耍赖道:“反正每次跟大哥下棋都没有赢过。这狗东西是眼神不好还是怎么的?一直这么瞅着。瞅啥呢?”
“瞅我们是不是在故作姿态。”风凌捡起风烈被吃掉的棋子放回他的旗盒。
西门坛听不到兄弟俩在说什么,但也看出来他们倆此时的确是在做戏给他看。妈的!他是来折磨他们的,不是来看戏的。
“风场主,好定力呀!不愧是一方豪富。不知道一会儿受刑时是否也能如此不动如山?”望着风凌的目光恶毒狠辣。
兄弟俩依旧下着棋,似没有听见。
这令西门坛更为光火,他满脸狰狞,威胁道:“好!好!好!一会儿可别哭爹喊娘地求饶!来人,把两位风少爷带去刑房!”
“等一下。”风烈抬头,扫了一眼西门坛和他身后脸色难看的林建,从稍微一动就吱呀响着晃着的床上跳下来,咧嘴笑着说:“不劳麻烦,自己去,自己去。带路吧。”
那样子像是跟谁约着吃酒似的,弄得牢门外的几张脸面面相觑。有人想他大略因为年纪小,又养尊处优,不知道刑房的可怕。
风凌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也从床上下来,跟在风烈身后。他没有看西门坛,而是看了一眼他身后一个穿着官服的清瘦文弱之人。那人像被火烫着似的,慌乱躲开风凌的目光。
西门坛转身对身后之人不无讥笑地说道:“林大人,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