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们(2 / 2)
她记得人血落在手心里黏腻的触感,故而无法辩驳那人只是有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那些存在于脑海中的兴奋与狂热如烟花般转瞬即逝,却又夺目到让人无法忽视。
那些因空气中漫散的腥甜气息和散落的人体而诞生的快乐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如此不适。如果不是,那么那天晚上站着的人到底是她,还是占据了她躯壳的另一个人?
这念头在她眼中闪过,就像刀刃砍在寒铁上擦出的火星,远处的人看起来灼热,可挥刀的人只觉得那声音实在令人牙酸得紧。
她将微微发颤的双手举到眼前,十指纤纤,莹白如玉,指甲如同水葱一般,日光透过匀婷的骨肉落成一片暖红。
像是血。
她的五感似乎都在这片红中变得异样清晰——她听见窗外下晚课的弟子们拨弄琵琶的声音,听见停在枯枝上的鸟雀扑闪翅膀的声音,听见醒木啪的一声被人重重拍在了桌上。
整个世界对于她而言嘈杂无比,如同平地里骤然炸响惊雷。
……
阮瑟进门时,沐灼仍在床上睡着。
屋内静的出奇,惊昼坐在案前抚摸着一本字迹古朴的游记,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头也不抬,直到那人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前。
“早。”
“你能看得清这书上写了什么吗?”
“看不见。看不见也无妨,不过是找些事情做罢了,我在等你。”
“等我?”阮瑟顿了顿,复又开口,“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惊昼温声回应,“坐吧,我闻到你带了酒。”
小几边的香案里插着三炷香,正摇摇晃晃地熏出一股栀子的甜润,这股甜似乎唤回了阮瑟的一点神智,她犹豫了半刻,到底还是开了口。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杀了他们。”
“我……”
阮瑟甫一开口就被打断了,惊昼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了她唇边,“什么善良宽仁,都不过是一个扣在人身上的笼子。笼子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杀人?能救命?你已被困在一个铜墙铁壁中日久,不要再给自己套上另一个笼子。既然羽翼丰满,那么想杀谁便杀谁好了。要么你杀了他,要么他杀了你。”
他说完又笑了笑,补上一句,“不过似乎不用我提,你也并不在乎这些。”
阮瑟心头骤然涌出一股无名火,好像有人剖开了她的心,而后把她拉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对着世上所有人朗诵那些阴暗的念头。
她本想辩驳,可话到了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
“是。”她也扬起了嘴角,“我确实不在乎。但杀人这种事,第一次做总是有些难度的,一要有杀人之心,二要有杀人的本事,我虽有心,可如何来的本事,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惊昼平静地打开那坛酒,倒了一盏,推向阮瑟,“你有,只是你不信罢了。喝吧,酒可消愁,还可壮胆。”
她近乎气结,本能地想砸了那坛酒,掀翻了这张桌,可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沐灼,到底还是作罢。
“我是个凡人,所有人都知道!以凡人之躯便能杀了那些修士,这样的好事我又为何要不信?”
“你心虚。”惊昼将那酒盏又朝着她推了推,“所以你不信。”
阮瑟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