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夏尔马城是一个位于大陆中西部的城市,历史悠久,但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名声。
按说作为一个边境城市,不应如此没有存在感,但事实就是如此。整个城市大致由三种截然不同的景象组成,位于西北处的一隅是城市的上城区,身份显赫的有钱人居住于此。这里有整齐的街道,富丽堂皇的各色建筑,广场中央,女神像手中的水瓶悠悠的吐出水花,白鸽四处飞舞。
除此以外的广大区域都被归为下城区。低矮的房屋挤在道路两旁,四处人声嘈杂。城区中划分出了数个功能各异的区域,但仍给人以杂乱无章的印象。称不上安居乐业,多数居民只是在为生计奔走,看上去很是疲惫。
下城区的东边外缘是臭名昭著的贫民区。脏乱发臭的街道,四处游荡的野狗,衣衫破落的游民躺坐在路边,眼神阴沉的望着匆匆路过的行人,隐隐有争吵咒骂声从远处传来。
贫民区中最危险的区域是北边的码头区,夏尔马港就坐落在整个城市的东北部。数个盗贼公会在码头区盘踞,其中势力最大的叫灰狼兄弟会。危险分子们利益互有牵扯,摩擦不断,无头尸体时常被发现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所以夏尔马港又被称作断头港。
故事,就从夏尔马城开始。
下城区。
“贫民窟的臭小子,给我站住!”两个壮汉在一个少年身后紧追不舍,这个少年看上去十岁上下,有着一头少见的火红色头发。
少年当然不会乖乖听话站住,他人虽小却是逃跑的能手,他像鱼一样在人群当中灵活的钻来钻去,很快就跟追他的人拉开了距离。
一个壮汉体力不支,只得扶着膝盖大口喘粗气。另一个壮汉不甘心就这么让对方又一次逃掉,“他妈的,让你天天来偷面包!”他猛的扔出手中的擀面杖,还沾着面粉的擀面杖飞过人群,竟不偏不倚的正中少年的后脑。
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他扭过头,阴鸷的眼光利刃一般刺向壮汉。
“小杂种!下次再敢来偷东西,被我逮到一定活活打死你!”壮汉大声威胁着,远远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其实却有些色厉内荏,不知为何,这个瘦小少年的眼神,竟让他心底有些暗暗发慌。
少年没答话,他转过身,迅速的消失在人群当中。
几个街区之外,阿吉雷姆瑞特怒气冲冲的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靠着一面石墙坐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刚被擀面杖砸中的地方起了一个大包,现在一跳一跳的疼,疼的他眼眶都红了。
他在心中把壮汉臭骂了无数遍,然后从口袋里头拿出一个偷来的面包,啃了一口。
粗硬的口感当然称不上多美味,但有得吃就不错了,嚼着面包,阿吉不由得又开始回忆起从前。
那些时光,可要美好的多了。他没有父母,从记事起就跟着银须老师(阿吉现在称呼他为“那个老头”,那个老头教他怎么演奏乐器,带他行走四方,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虽然旅途中偶尔会遇见危险,但总能化险为夷。
老头有时候会不辞而别,如果住在旅馆里他会乖乖的在房间等他回来;如果是在荒野之中,老头在走之前会召唤出一些神奇的动物朋友陪他。泰伯乌斯,那是一只巨大的淡银色的鹿,性子很骄傲;米卡莎,一只鹰,能看见几十英里之外的东西,也是淡银色;还有他最喜欢的大熊,贝涅努。
但是,当某一天他醒来时,发现老头不在房间,床头柜上却放着一根黑色的长笛。那根长笛他见过,是老头最喜欢的乐器之一,决不可能是被遗落在那里的,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直到他被旅馆老板赶出房间,老头也没有回来。他在那个陌生的城市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他确信对方不会再出现时。
最后,他碾转来到了这夏尔马城,现在想想,这些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一窜清脆的轻响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阿吉迅速抹了把眼睛。他抽动着鼻子,一股熟悉的“铜臭”味在由远至近的传来。
有肥羊!
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被人撞了一下,他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火红色头发的矮小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他低骂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腰间好像变轻了。
阿吉迅速颠了颠满满的钱袋,“很有钱嘛,蠢货。”
无视不远处受害人的惊叫声,阿吉迅速迈开步子,刚才的悲伤情绪已经被他拋之脑后,而“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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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贫民区的东侧,有一大片荒地,据说在没荒废前曾被用作墓地。古旧残缺的墓碑无声的躺伏着,山坡上杂草重生。
在这一带沦为贫民区之后,此地变成了乱葬岗,墓穴被洗劫一空,值钱点的陪葬品都被流浪汉们偷走。不时有不明身份的尸体被抬至此处埋掉,或者干脆随意弃置在草丛之中。夜晚,鬼火四处飘摇,眼睛泛着红光的野鼠乌鸦窸窸窣窣的在墓碑间穿行,整片荒地鬼气森森。
不知名的河在山坡下流淌,不祥的河水仿佛流向彼岸,一条孤零零的古旧石桥横跨河的两岸。近年来,这一带越发没人敢去,有人坚称自己在石桥附近看见了白袍的死神或者是幽灵一类的东西,深夜时分还不时有幽怨的笛声从雾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阿吉警觉的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红色头发过于显眼,他小心的拉上兜帽,然后迅速的走向石桥的桥底。石桥左边数第二个桥墩上有一个肉眼难辨的裂缝,小孩,或者是身材瘦小的成年人才可以从中出入。
他闪进裂缝之中。
桥墩内部存在狭窄的空隙,墙面上有许多凸出的砖块,阿吉手脚并用的缘着砖块向上攀登,他似乎刻意的避开了其中的某几块。
脚踏着最后一块砖,阿吉翻身爬上位于顶部的平台,微微有些气喘。没人能想到桥墩中竟别有天地!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器具虽然不多但是摆放的很整齐,墙面上挂着一个略微有些发枯的花环。
西面的墙上有一个缺口,勉强可以算是这个房间的窗口。“窗”前站着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落日的余晖洒在她银亮的长发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哥哥,你回来啦。”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展颜一笑,绚烂的笑容仿佛瞬间照亮了阴暗潮湿的房间。
“嗯。”阿吉咕哝了一声,坐在一条歪歪扭扭的小板凳上,身子晃了晃。他拉出另一条相对完好的小板凳。“来吃面包。”
小女孩走过来坐下,她接过面包却没有立刻咬下,“你今天回来的比平时要晚。”
“没有。”阿吉的后脑勺依然跳动着疼痛,痛的他头有些发昏。
“你是不是受伤了。”
“都说了没有了。你赶紧吃。吃完了跟你说件高兴的事。”
小女孩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默默的啃完了手中的面包,看上去味同嚼蜡。
阿吉掏出满当当的钱袋,在小女孩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但看上去并没有多开心。
“你又偷东西了。”
阿吉一下子火了:“又偷东西?对,我是偷东西了。但我为什么要偷东西?你刚才吃的面包也是我偷的,有本事你就不要吃啊!”
小姑娘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回话,只是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一触及她的目光,阿吉的心其实立刻就软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但是要他道歉?这可办不到。
他响亮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墙壁缺口处,望向“窗”外。夕阳渐沉,金红色的余晖泼洒在山坡和河面上,就连那些丑陋的墓碑也被镀上了金边,看上去不再死气沉沉。
可是这样的景象也没法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也是,藏身在乱葬岗边上,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谁又能开心的起来。
更可气的是,自己拼死拼活的偷来食物,回来还要被数落。当然,他也知道,对方的主要意思是害怕他受伤,但他还是很生气,他已经在心底做出了决定,一天不理她,除非。。。咳,除非她先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