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笼鸟欲飞(2 / 2)
“以括为砺,磨君之剑。”吕卫微微一笑。
“何解?”
“赵括的血勇之气当然比不过赢君,但赵家世代名将,府中兵书战策不在少数,更兼赵括此人亦非常人,其计谋之深,亦非其他贵族少年可比。此番三战之约,赢君胜一场,赵括胜一场,第三场赢君以天冷虫死为理由,拒绝比试,想必赵括是一定同意的。之后可与赵括相约定期比试,内容也不限于拳脚或玩耍之事,譬如车战、马战、骑射、兵书、战阵等等诸般技艺皆可比试,赢君再以未曾习练过这些技艺为由,借此入赵家习练这诸般技艺。”吕卫细细解释。
赢异再次久久不语,低头沉思,吕卫亦不急,微笑以待。
“吾乃秦国质子,学此诸般技艺,所为何事?”赢异再次霍然抬头,刀锋一般的黑眉刺向吕卫。
“自强其身,窥视大位。”吕卫并不躲闪,坦然直视赢异狼一般的眼神。
“吕君为何助我这个最不受父王喜欢的质子?”赢异好像对吕卫的回答并不意外,狼一般的眼神继续冷冷的瞪着吕卫。
“奇货可居!”吕卫一字一顿的说。
“吕君家中可有密室?”赢异瞪着吕卫良久,而后忽然展颜一笑说。
“赢君请。”吕卫亦直视赢异良久,然后哈哈大笑着说。
赢异便与吕卫二人携手进入吕家密室,相谈良久,至于所谈之言,不为外人知矣。
日已西斜,赢异方从吕府后门缓缓走出。
“耕田者,其利十倍;贩珠者,其利百倍;拥君者,其利不计。故吾愿助君返秦,窥视大位,先使赢君门庭光大,而后吾之门庭自亦光大。”
“近日赵主整顿朝纲、振奋军武,其称霸之心昭然若揭,秦赵如若交伐,则赢君危矣。”
“今秦主年迈,其意之属者,赢君之兄子傒矣,且子傒之母久居秦宫,位高于赢君之母夏姬多矣,故赢君实难与诸君同争大位。吾闻秦主之宠妃,唯华阳夫人一人矣,且华阳夫人膝下无子,徒观秦国诸君窥视大位,无从下手矣。为今之计,唯有亲近华阳夫人,以此而近秦主,伺机寻隙,窥视大位。”
“然赢君今贫居赵国,首要之事,其一为携重礼游说结交华阳夫人,此事吾可代君为之;其二为效那笼中之鸟,早日脱离羁绊,弃赵返秦,此事唯有徐徐图之。”
“赵奢乃赵国忠臣,赢君若可出入赵府,可寻隙探闻赵国之讯,借此方可公然弃赵返秦。”
吕卫的上述话语,如同天籁之音,再一次回响在赢异脑中。
经过大半天的密谈,吕卫已经向赢异开诚布公的表示效忠,愿意帮助赢异返回秦国争取国主之位,并且仔细的帮赢异分析可目前赵国和秦国的局势。吕卫认为如若要争取大位,首先要花重金结交秦国国主的宠妃华阳夫人,由于嬴政暂时无法返回秦国,所以此事吕卫可以代而为之;其次要借用与赵括定期约战的机会,频繁出入赵府,如果能从赵府偷偷打探一些赵国的重要情报,就可以此为功劳,公开返回秦国,毕竟质子无法擅自回国。
自己颠沛流离的质子生涯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可以和母亲团聚了,终于有机会从那群脑满肠肥的秦国王子手中将国主之位抢过来了。
赢异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天空是这样的高、这样的蓝,云彩是这样的洁白,混合着桂花香气的空气是这样的香甜。
这些,就是自由的感觉吗?七年的质子生涯、七年的母子分离、七年的寄人篱下、七年的颠沛流离,终于要结束了。
母亲,我要回来了,为我高兴吗?我再也不要和母亲分开了,无论谁挡在我们面前,绝不!
赢异强自按捺内心的激动和仰天大吼的冲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太庙前,以前他从来不觉得太庙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此可爱,即使讨价还价的声音都是这样悦耳。
赢异表情茫然、内心激昂的在人群中随波逐流,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金水桥上。
忽然看到了桥边一个卖木雕的小贩,此人表情木讷,一看就是不常来集市贩卖货物的人,倒是他身前的摊子上摆放了许多生动小巧的木雕,老虎的、豹子的、猴子的忽然,赢异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雄鹰木雕。此雄鹰木雕大概巴掌大小,大张双翼做翱翔状,雕工很细,连双翼之上的羽毛都根根分明。
看到这个木雕,赢异就想起了吕卫那句话“效那笼中之鸟,早日脱离羁绊,弃赵返秦”,不禁拿起这只小小的木雕雄鹰,细细查看。
小贩看到来了客人,且看其穿着不像寻常百姓,本想上前招呼生意,但又木讷难言,唯有涨红着脸傻笑。
赢异越看这只雄鹰木雕越是喜欢,便问明价格,掏钱购下,喜滋滋的拿在手里边看边走
良久之后,一张纸条送到吕卫面前,上面一行潦草字迹:出府后茫然而行,太庙前购一雄鹰木雕,后径直返回住处。
“笼鸟欲飞,野心已生,无可挽回,大事可期,大事可期啊。”吕卫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
同一时间,邯城,赵府。
赵括与赵奢对坐于茅屋之内,其间仍是一炉熏香,袅袅轻烟,飘然若仙。所不同的是茅屋外原本清雅脱俗的一片竹林只剩下满地残骸,看起来颇为怪异。
赵括将与赢异的三战之约如实向赵奢说明,赵奢听后闭目良久不语。
“括儿何必与赢异逞此匹夫之勇?”赵奢长叹一声,摇头而言。
“孩儿当时血气上头,一时不察,应下此约。”赵括惭愧的说。
“此约并非不可解,尔可与赢异各胜一场,至于蟋蟀之战,尔可以天冷虫死为借口,推脱不战。”赵奢微微一笑。
“赢异未必应允。”
“尔可与其约定定期比试,内容也不限于拳脚或玩耍之事,譬如车战、马站、骑射、兵书、战阵等等诸般技艺皆可比试,如有赢异不曾习练之技艺,可明言允他入我赵府习练,赢异必定应允。”赵奢正色的说。
“孩儿愚钝,不解父亲大人之意。”赵括露出困惑的眼神。
“赢异虽贵为秦国国主之子,但多年一直在外为质子,不曾有机会习练这些技艺,而我赵家诸般技艺不敢说冠绝南陆,至少赵国之内可称第一。赢异有此机会,必定欣然应允。”赵奢微微一笑。
“赢异区区一个质子,习练这些技艺有何用处?”赵括还是不理解父亲所言。
“赢异此子屡受挫折,心中不平之气甚重,定会有心回秦国争取国主之位,故必定想要自强其身,而后方能伺机而动,窥视大位。”赵奢淡然回答。
“我们为何要帮其习练这些技艺?助其完成心愿?”
“国主大位之争,并非儿戏,赢异这个常年在外的质子,哪里那么容易夺得大位?所以我们要助其强大,其越强大,秦国的内斗就会越激烈,我们赵国才会有机可乘。这就是为父上次所言,能用势便不用计,能用计便不用战。”赵奢严肃的向儿子解释。
“括儿受教了。”赵括闻言,豁然领悟。
就这样,赢异与赵括约定的三战之约,在各自背后的野心家的推动下,尚未开始,便结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