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紫衣少年(1 / 2)
巫纪32年9月,青州,赵国国都,邯城。
秋季的邯城,大概是一年中最繁忙最热闹的,田野里成熟的瓜果蔬菜都被送到城内。所谓“行商坐贾”,邯城的行商们忙着筹划赵国各地收上来的粮食、蔬菜、瓜果等应季物品如何运送到南陆各国大城市中,再从南陆各国收购回当地特产运回赵国,一来一往往往以月为单位计量。邯城有商铺的坐贾们则忙着从当地农户或者外地行商手中收购一些本地少见的稀罕作物,来丰富自己的商铺,以期小赚一笔。
邯城太庙前的集市上人头涌动,劳累一年的百姓们在收获一年辛勤劳动的收成之后,也要犒劳自己一下。所以此时是集市上人最多、货物最丰富的时节,即所谓“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这是,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的袭来,集市上的人们纷纷翘首相望,想知道是什么人胆敢马踏集市、冲撞人群。只见远远一行五六骑急驰而来,并未对人群稍稍避开或减速,而是直接向着集市中冲来,后面尚有十余骑,貌似驮着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猎物,随在这五六骑之后缓缓而行。
集市中走路的、买东西的、摆摊的诸人都慌张闪避,但也难免急切间撞翻了摊子、踏碎了器物等等混乱情况不一而足。一时间整个集市因为这五六骑的到来而变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倒是这几位骑在马上的骑手,身手甚是矫捷,胯下的马儿也是十分灵敏,骑手们控制着马儿左拐右拐的居然没有撞到一位行人,也没有踏翻一个摊位。
忽然,一位行人为了避让马匹,急切间不慎撞翻了身边摊子上面摆的一堆坛子。摊主为了扶住坛子慌乱间撞掉了隔壁一个卖梨小厮的筐子,一筐子梨直飞向马群中一匹黑色骏马的马腿。被马腿一撞,一筐雪白的大白梨都洒在街道上。
这是几个骑手才一起勒住缰绳,其中一名身披血红披风的少年哈哈笑着说道:“赵九郎,是你输了,是你输了。”
另一名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懊悔的挠了挠头,“真倒霉,是那篮子飞过来撞到我的马儿的,我可没有撞到一人一物。”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哈哈,这是天意要你今晚请客。”其他几位骑士也纷纷摘下面罩,大笑着嚷嚷,原来这些骑术精湛的骑士竟都是些半大的少年。他们竟然在这闹市中驱马竞技,以撞到人或物为输,输家要请其余骑士吃酒。
唯独其中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年骑士没有与众人一同笑闹,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吊钱,俯身递给在他们马下拾取满地梨子的卖梨小厮,柔声说:“对不住,对不住,撞翻了小哥儿的梨子,这些钱且当做补偿。”
卖梨小厮虽与这些少年年纪相仿,但自幼贫苦出身,哪里承受得住对方鲜衣怒马的气势。唯唯诺诺的接过一吊钱,犹豫了一下,从篮子里捡出一个没有磕坏的梨子,在衣襟上蹭了蹭,伸手递给紫衣少年。涨红着脸,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说,便憨笑一下然后继续俯身一个一个的去拾取地上的梨子。
紫衣少年看着手中的梨子,笑了一下,伸手递进身下骏马的嘴里。然后拍拍手,和身旁的几个骑马少年招呼一声,一票人马向前继续走去,但这次就不再冲撞集市,而是捋缰缓缓而行了。
刚刚的摊子主人扶好了自己的几个坛子,看到卖梨小厮得了一吊钱,等到一行骑马少年走远后,俯身一边帮小厮拾梨子,一边羡慕的说:“你小子运气倒好,摔了一筐梨子,反倒得了一吊钱,够买你十筐梨子了。这几个少年一看就是贵人家里的子弟,你看那个骑黑马的,马鞍上绣着金色菊花,那是国主的家徽。还有给你钱的身穿紫衣的那个,紫色可是国主亲族专用的颜色,他能穿着紫衣,肯定是国主亲族。也就这些贵族子弟敢在太庙前骑马横冲直撞,别说撞烂你一筐梨子,就是撞死个把人,对人家都不是事。”说完从筐子里捡起个最大的梨子,在腋下蹭蹭,边吃边摇摇头走回摊子。
卖梨小厮终于将梨子都拾了起来,除了几个摔烂的,剩下的都仔细擦了擦。这才抬起头,看着远处缓缓而行的一行骑马少年,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倔强和不甘。
这一行骑马少年确实都是赵国几个公卿贵族的孩子,其中骑黑马的少年还是国主第九子,紫衣少年则是赵国名将赵奢之子,算来也是国主的亲族,名叫赵括。
一行少年骑在马上一边信马由缰缓缓而行,一边讨论一会去哪里吃酒以便狠狠宰黑马少年一顿。忽然,红披风的少年勒住胯下骏马,向大家招呼一声,使个眼色。
其余少年顺其目光看去,恰恰看到赢异和刘向刘歆一行三人转过街角向前走去。
“那个着黑衣的不是上次运气好跑掉的秦狗?整个邯城也就他整天穿一身黑衣,怕别人认不出他是秦国人吗?赵括,上次你可说要折了他一条腿,替你死在秦国人手里的亲叔叔报仇。听说上次他运气好,被两个小子搅局从你手里跑掉。这次又撞见了,你怎么说?”红披风向着赵括挑了挑眉,笑嘻嘻的问。
“上次我们在暗巷子里好不容易堵住他,只要不打死他,他孤身一人,没凭没据的国主不会惩罚我们。这次街上这么多人,如果现在揍他,被人看到了大家都免不了一顿责罚。”赵括看了黑马少年一眼,然后看着红披风一脸正色的说。“我赵家的人死在秦国人手里,我是不会放过这个秦国的狗崽子的,不能宰了他也要他掉点零件。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兄弟们。你们且先去吃酒,我去料理了这个秦狗,折了他一条狗腿,然后就去王宫向国主当面请罪。”
赵括一番话大气凛然,颇有拔剑生死的游侠作风。这一行少年都是年少易冲动的年纪,平日里听多了江湖游侠的传说,一听赵括所说好似他们都是贪生怕死、不讲义气之辈,一个个立刻热血上头。
“赵括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一场,岂能坐视你自己去被国主责罚?这几年秦国狗们没少占我们赵国的地、没少杀我们赵国的人,没有你的事我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小秦狗。”黑马少年最是踊跃。
见国主第九子都这样说了,其他少年更是没了顾及,一个个叫嚣催促着现在就要去弄死赢异,仿佛这样就能找回所有在秦国人手上折损的人命和土地。
“各位兄弟能如此为我撑腰,真乃我赵括的命中知己也。这秦狗是一定要教训的,但他毕竟是秦国质子,如真当街被我们公然打杀,国主脸上必不好看,虽说不会真的伤了我等性命,但一番责罚也必然会做给秦国看。我等皆是赵国未来的栋梁之材,怎可与这秦狗一般相提并论?吾有一计,莫如遣两人悄然尾随这秦狗,我等其余之人且在左近寻一店铺换过寻常衣衫,待尾随之人寻得这秦狗去处,再遣一人回来引我等同去,聚而殴之,可好?”赵括眼见之前以退为进之言有了效果,当即向众少年躬身一礼,然后向众人低声说。
众人皆曰大妙,于是遣了两名随从远远跟着赢异三人,其余各人按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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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异和刘向刘歆今天约了几个街头少年斗蟋蟀,大获全胜。其中刘歆的那只“黑头大将军”连胜三场,为兄弟们挣得大大的脸面。几人兴高采烈的准备约上柳若去河边酒馆好好庆祝一番,全没察觉已被几个贵族少年盯上了。
赢异三人来到柳若家院墙外面,按照往常规矩趴在墙头向里面扔了几个石子,然后又学了一阵鸟叫,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柳若那灵巧的身影出现在墙头。
“柳若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家里有事耽搁了,或者出去自己玩耍了?”耐性最差的刘歆第一个按奈不住了,一边说一边跳啊跳的向墙内张望。
“不会吧,她有好玩的会不叫我们自己出去玩?”已经混成死党的赢异一边拿出自己的蟋蟀查看,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他的蟋蟀在今天的大战中被咬掉一截须子,现在看上去精神萎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