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客(1 / 2)
灰白色的雾气,凝结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尽海洋。
四周的光景在以极速上升,很显然,自己是在这个满溢着空旷的空间中下坠。
学分,绩点,毕业,工作。无数种杂念在一瞬间闪过,处在飞速下落中的毕衍知道,这是他就快要醒来的提示,他就要脱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梦境了。
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以相反的加速度飞快向着上方飞去。那人的面庞被一张怪异的面具遮住了五官,身上包裹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斗篷。
不,与其说是斗篷,不如说更像是一块沾染着一些暗红色污迹的破布,将那人的全身都遮盖了进去。
在这之前长达十几年的时间中,毕衍时不时就会梦到这个下坠的场景,但这庞大空间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其他角色出场还是头一次。
那道身影以毕衍难以理解的速度错开了,他刚想仔细看看,视线就被眼部血管压迫导致出现的满眼金星占据,随之听到了一声陌生的呼叫:
“老板!老板!”
他又在看店的时候睡着了。
毕衍,今年二十二岁,b市大学博物馆管理专业大四学生。为了获取一份实习证明,正在这家名叫“碧文轩”的小古玩商店里无偿打工。
茫茫然地抬起头来,正对着柜台的展示架上,毕衍睡眼惺忪的脸被一面唐中期制海兽葡萄纹的铜镜映照了出来。
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两道暗暗相连的眉毛正在为他糟糕的睡姿买单,半睁的眼睛里满是疲惫的光和被人吵醒后稍有不满的起床气。
铜镜面上两道青绿色的锈迹,像是两道颜色古怪的泪痕,把他的脸给分割成了好几部分。
那是件原本造得极好的赝品,当初入库时,别说是一般藏家,就连碧文轩的陆老板都差点看走了眼。
铜镜水银古的品相极好,纹饰精美,镜纽的磨损也几乎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但这镜子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它上面的这两道锈迹。
那是毕衍第一天来碧文轩实习,啥也没带,就带了自己日常把玩的,从地摊上买来的一个仿商周酒器的手把件。
他进门时正碰着陆老板在和带镜子来的包袱客讨价还价,抬头就看到了这面铜镜。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拿起了自己手上那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父辛爵,把绿锈最多的那一面朝着老板晃了晃。陆老板也算是古玩街里混了十几年的老江湖,一眼就发现了破绽。
唐镜都是高锡青铜,锈迹泛白,灰中带绿,可这面镜子上赫然挂着两道跟商周出土青铜器别无二致的青绿色锈迹。
造假的百密一疏,包袱客自己也是叫人打了眼,分文没取就把镜子让给了陆老板。
“老板!老板!”
门外的叫喊声把毕衍的注意力从铜镜上拉了回来,他抬起头,脖子由于在柜台上趴了太久酸痛不已。
碧文轩的门口站着一个颇为怪异的男人。
男人穿一套呢料西装,头发上涂了不知是有多少发蜡,看起来锃光瓦亮,像是个塑料制的硬壳子一样。要说这副打扮不符合古玩市场的氛围的话,他手里的东西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一根长约一米五六左右的破木棍,棍子上还挑着一个蓝布包裹,活像是时代剧里饥荒年代老百姓逃难的包袱一样。
看起来又是一个来找陆老板收东西的贩子。
“来了!稍等一下。”
毕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由于长期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发木的身体,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打开了碧文轩正门的电子锁。
随着时代进步,这条街上的古玩店都与时俱进,现在也换上了电子锁和监控摄像头。但毕衍对此的看法是多此一举,自欺欺人。
他私下里给这家“碧文轩”起了个外号,叫做“闭门轩”。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陆老板的财运不佳,店里一个月也开不了几次张。
第二个原因则是,陆老板手里虽然没几件好东西,但却都被他藏在了后院的住家房间里,碧文轩的店铺里摆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假货。
古玩行里,管一眼真的好货叫做“开门货”。这店里一件真东西没有,可不就是“闭门轩”吗?
门一开,那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就一个箭步挤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毕衍。
“老板,财源广进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