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光天化日》(1 / 2)
屋中的烛火,沿着门拢不住的缝隙向院中撒了一夜的光。
直到天光大亮,烛火燃尽最后一丝后,陈述推门而出,将那方司曹印还有由董成多年的行贿证据定制的厚厚账本揣入自己的行囊中,陈述换上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布衣,打扮成一副挑夫模样,将自己的横刀藏于挑筐之中。合上竹间小院的大门,望着合上的门户,这回是真的一人前行了。
陈述拐出这条幽静小路,踏上那条青石板路。只见得原本不见丝毫烟火气息的城北大道上今日居然有许多路人来来往往的。
这里可是城北,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得忽视,于是陈述上前逮着一位老伯询问道:
“老伯,今日是有什么热闹可以凑吗?怎的如此多人?”
“哎!你这后生怎这般闭塞?昨日王夫子在衙门击鼓鸣冤!那条条列列的把昨日的判官脸都整绿了!只得说今日要由剿匪得胜归来的城尹大人亲自督审!”那老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不知审的何人?”陈述追问道。
“是十几年前城西凶神恶煞的丁屠户”老伯如是说道。
陈述如遭雷击,怎么会?怎么会?自己如此迅速地离开丁家,竟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中被他盯上了吗,可是自己现在的踪迹也没有被发现丁伯父怎么又会被抓进狱中,没有丝毫证据便抓人下狱吗!
陈述开口再问:“不知丁屠是犯了什么罪?”
“冒犯了不知道哪位官老爷,还殴打官差了,果真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勇夫。”老伯说道。
陈述原本打算往城南走回自家老宅,随后再将自己娘亲的坟好好打理一番,可是听闻这等消息,必须要去看看丁屠户的遭遇究竟如何。
于是,陈述便随着人群往景城衙门处走去。路并不远,未有两刻钟便走到了。
只见得衙门前搭起了一个台子,台上只列着一张长桌,桌上空无一物。
而台下人山人海,喧闹躁动。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
今天的日头已将前些天久久积郁的乌云统统一扫而空,大日当空,好似能够曝杀天底下所有的黑暗。人潮之中浓郁的汗味能熏的小儿哇哇大哭,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愿意此时离场。
“咚咚咚咚”骤然响起沉闷的鼓声,紧接着从衙门之中踏步走出两列府兵,总计二十人,人人手中皆是捧着由黑布裹着的物件,二十人踩着鼓声一步步的走上搭起的台子,台下的人潮皆望着这群拾阶而上的府兵,就像是看着即将登场唱戏的戏子。
鼓声停,二十人也都将手中的物件摆到了台上的长桌。
陈述身边的老伯不由得好奇地说道:“嘶,这是唱的哪出?”
陈述凝望着那些黑布包裹着的物件,他自然知道是何物的。
“揭布!”不知哪处传来的一声。府兵一齐掀开黑布,露出其覆盖下的真面目!
台下之人定睛一看,惊惧之余还连忙捂上身边幼童的双眼。因为那台上摆着的赫然是一颗颗人头!陈述一眼就望见了老王的头颅,迟迟没有看见胡不归的头颅。
随后,不知是何身份的小吏站上台来,大声宣告:“城尹大人剿匪得胜!”慷慨激昂。
人群瞬间被这一句言语所点燃,“城尹!威武”
欢呼声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浪潮。
老伯站在陈述的身旁欢呼:“城尹大人威武!”
若是这些欢呼声是一道又一道的浪潮,那陈述就是这片人海之中的溺水者,欢呼的声浪已将陈述死死的拍打进水中,无法呼吸。陈述抬头,想从这片绝望的人海中挣扎而出,可抬头方可见的大日,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咚!”沉闷的鼓声再次响起,“肃静!”已经从台上走下站成两列的府兵齐声高喊。
人潮再一次平静下来,随后所有台上的长桌,人头统统被撤下,换上一张官案,一把檀木椅子,随后,一位身披绯色官袍的人不急不缓的走上台,在场的百姓也皆目视而行,随着他坐下,一只手搭在檀木椅上,另一只手捏着一道惊堂木。
抬手,落手
“啪”清脆一声响遍四周
“传,丁晃。”赵颐权开口说道。
“想不到,今日城尹大人竟然将这堂审摆到这衙门大门!好不威风!”底下的人群中有人这般窃窃私语道。“是啊,是啊。”
两位人高马大的官差一人一手按刀,另一只手按着丁晃上了台,陈述在人群中看着那位曾经凶气腾腾,拳压城西无敌手至今依然留有威名的丁屠户,如今脚铐镣铐,步履蹒跚地走上那座搭建不久的生死判台。
陈述不敢想象台上的丁晃在狱中遭受了多少折磨。因为丁晃脸上的神色就如同枯瘦的树皮,不带半点血色。丁晃被压在台上,正对着端坐于檀木椅上的赵颐权,众人见着他跪倒在地,惨白的麻衣囚服竟然渗透出丝丝血色。
紧接着,王子恭着一身白衣缓步而上台,单手握拳于腰间,立于丁晃与赵颐权之间,只是简单对着赵颐权作了一揖:“今日我仍为丁晃上诉。”
赵颐权并不回应,一掌又拍惊堂木开口道:“罪民丁氏,阻碍官府查案,拳打官差,目无王法。条条框框可有虚言。”
王子恭立于台上,高声言:“诸位皆知昨日赵尹出城剿匪,可知匪寇为何?打家劫舍入室行凶者!而今一众匪寇皆枭首示众,振奋人心民!无不感赵尹恩情。而今有官差夜入民宅,不告缘由进屋打砸?毫无证据出手伤人,老幼不分皆施加拳脚?”
王子恭转身对着台下的人群,双手摊开,仰面高呼:“与匪徒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