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画舫依依,小船凄凄(1 / 2)
这样的午后,在扬州城里的一年里大抵只算寻常。
十月的最后几天,阳光已经不如九月燥热,空气可见的凉下来。虽没等到秋雨,但大家已经数着冬雪降下的日子,日子总会有新的盼头。
金灿灿的保障湖面上,有几艘画舫轻奏弦乐,会在这个时间来的公子哥,终究还是少数。画
舫不多,又藏在两岸的杨柳中,游人们大多是听见声音后,才能依稀看到船上的人影。
街头小巷里,大家都在过着普通的一天。
推车的卖货郎要小心些,时不时就会有孩童瞧着新鲜好的东西,窜到他的身边、车头。
带他们出门的大人,多少有些受不了孩子的热闹劲。
有脾气好的,拉着孩子叮嘱几句。要是碰上心情不好的,孩子哭闹一下,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打。
歌舞升平的日子里,人在这种闲适的生活节奏下,总是很难感觉到外界的变化。直到一艘平平无奇的小船,缓慢的、无声的靠近瓜州渡口。
船头插着传信用的红色小旗,这是某府官员在告诉沿路的驿站,舟里的信使带着十分要紧的消息,见到要提供方便。
驻守在渡口的扬州差役,一见到旗色,就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指使同僚们做好准备,一边快步上去接人。
迎客的踏板刚刚放下,船家还没来得及给绳索打结,船上已经黑压压冲出十几人来。
他们人数不多,可一上岸,孩子的哭声,亲人的叫嚷声,已经闹成一片。这些声音,是如此怪异又不应景。
像一块石头砸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又如一把利剑挑飞扬州的歌舞升平。沿街商铺里的扬州人,先是觉得新奇的走出来。
当他们看到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难民,又注意到有人站在岸边,正费力的伸手救助不小心落水的亲人时。
这些扬州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凝住。此刻,大多数人此时还未感觉到慌张,只是觉得惊愕和不对劲。
直到他们听到一声声, “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救救我们吧。” "给我家孩子吃的,求求你了。"
随后,一股触电般的凉意,沿着看客们的后背直通头顶,须发竖立,表情又惊又
惧。
现场实在太过混乱,渡口的官差能力有限,只急中生智叫人拦下灾民,让这批人不要乱跑。
又扬声朝着最外围的同僚喊道: “去请知府大人,快,快去!”
混在灾民中的信使,听到这声呐喊,亦是费力的举起手,高呼, “我在这,我在这。我是济宁府的,知府大人特派我送信来。"
府衙内
韦应宏一收到消息,就命人将信使和流民控制起来。
他的决断很迅速,一边命黄维中去码头照顾流民,一边让人将信使带到府衙。韦应宏怎么也没想到灾情会来的如此迅猛,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山东是产粮大省,能作为江南的屏障。两湖的存粮应该也不少,再加上扬州跟苏州也往京城运过粮,时局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带到他面前的信使,哭诉着济宁府的艰难情况。
讲道理,这种传信的官船,不应该搭上流民。倒不是信使心软,而是在他登船时,想要求条活路的流民,已经将码头围個水泄不通。
当时,留给信使的选择已经不多,要么搭些人一起上路,要么自己就被数量众多的灾民冲下船去。
当信使说到路上发生的事情。
韦应宏已经瞪大眼睛,脸色阴沉如黑, "你说,路上还有百姓……掉入水中?"信使哭诉着点头,想要搭船的流民实在太多。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相互防备之下,总有人不小心的掉下船去。身穿官袍的韦应宏楞在原地,信使继续讲述山东各府的情况。
不时有府内的大小官员赶来,他们默契的站在公堂四处,收拾着自己的衣裳同时,也悄悄交流着眼下的情况。
当信使讲完,韦应宏示意人将其带下去安心休息。
他没有马上跟属下们交流,他还在等。等知州黄维中回来,把灾民口中的消息告诉自己。
信使说了半天,讲的都是山东境内如何灾民遍布,灾情如火。可京师眼下到底如何,信使自己也讲不清。
韦应宏将济宁知府写给自己的书信翻阅,廖廖几行字里,说的都是山东境内的情况,对京师甚少提起,也不知道是为了官场遮羞布,还是济宁知府压根不知。
不久,黄维中赶回府衙。他先给韦应宏报告流民的安置,在知府大人点头后,他才将从流民口中汇总下来的消息说出。
“什么?!一个鸡蛋,一文钱一个?这不是把人往绝路逼吗?”“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这真是百姓能吃的上的?”“粥呢?我们送过去那么多粮,都去哪里了?”
提问的官员,当听到各处运来的救灾粮,被王公勋贵、高门大户占去许多时,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他是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斥责,还是该假装没听到。
韦应宏没时间理会手下人的小心思,黑着脸示意黄维中继续讲。
当听到山东境内,还有许多难民南下逃难时。他终于是克制不住,一掌砸在公堂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四周的官僚,见到知府大人发火,赶忙停下窃窃私语。
“府内一应官员,今日起不许销假。点齐差役,准备封锁钓鱼巷、春梨园、画舫等地。速召府内各处县令来见我。”韦应宏一声令下,自然有六科的官吏开始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