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路(1 / 2)
孙天城和刘探宇将要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孙天城侧头,对身后说:“如果你要对我们做什么就抓紧,出了门你就没机会了”
一个声音大受刺激,尖叫着向着他冲了过来!
孙天城微一眯眼,随即左肩一麻,肩胛骨上就被扎上了一把刀子。
随之有血从刀口溢出,顺流而下。
如因浑身剧颤,踉跄着向后跌退了两步就被侯晓峰抱住。她大哭,肺里的空气不能供应她持续发声,她大叫,上气不接下气,她窒息地弯下腰去,晓峰就把她提起来紧抱在怀里。
等了片刻,孙天城不见再有动作,就背着那把刀子走出门去。刘探宇脚下犹豫,也紧跟着走了出去。好久,如因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叫,在侯晓峰怀里纵声号哭起来。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如因。
后来某天,孙天城即将到空间轨道执行任务时,在通讯器里对侯晓峰说:“我很抱歉,但我从不后悔,如果重新来过,我还会对她做同样的事……”
每一艘飞船都有自己的代号,无论阿尔法?达卡还是索联?霍普,都不会拒绝飞船船员们的请求——将他们为飞船取的名字并列在舷号上,而且还可以配上图案或图标。
孙天城和刘探宇一组同船,他们为自己的飞船取名叫‘Roi’,队内编号S?DK3207,舷号……
安聆脸上红热,咬住下唇,沉重地擎着头,双手艰难支着桌面,紧闭双眼,睫毛似因痛苦而颤动,一只手紧攥着一块抹布,她竭力抑制着喉咙,不使它发出声来……
……老人从安聆裤腰里抽出湿漉漉的手,她的上身就跌落在桌面上。
老人叫了安聆要的东西。一小时后,投送人员送货上门。老人把手贴上外卖人员的系统终端,付了钱。安聆就把食物背回家,下到地下室码好。
闵如义因为消极任务被队长点名批评了两回,他就在任务中把恶气撒到队员们身上。
七名队员都是野狗出身,不敢还嘴,大气也不敢出。他们珍惜这份活命的工作,都有或多或少与他们一样身份的家人靠他们养活;丢了工作,家人就会一同挨饿。
如义也只有在恶骂和羞辱队员时才稍稍找回些许自尊。队员们已经做得相当出色,甚至如义也常常挑不出毛病,两回挨批也都是因为他故意怠工,以发泄心中不平。但越如此,他心里越加感到不平衡:做得再好,顶多表扬你两句,稍微出点儿疏漏,立马批得你狗血喷头!妈了个逼的!
后来如义在任务中常常就莫名其妙发火,多以一句“妈了个逼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了训狗的了!”开头,之后就开始破口大骂,见无人敢应,就点名羞辱每一位队员,百般蹂躏他们早已被亲人的饥饿压垮的尊严……
他们用野狗有诸多好处:永远服从命令;绝对忠于任务;只需要食物;最大的好处,他们是野狗,一个‘野’字,就定位了他们在发生意外时的价值。
现如今,伯利恒系统对野狗们的恩典之门仍然是敞开的,他们可以随时选择做‘人’,但他们没有——人们想不明白,就连闵如义也感到费解……
人类仍在一刻不停地加紧赶工,建造农业城和畜牧城。
农业城使用性质不同,除少量配套建筑,功能要求之故,暂还不能敷设底板——直到全封闭生态系统研发成功,才启动这一续补工程。另外,农业城仅需必要的循环与调节各系统,相比居民城,建设速度要快得多。‘畜牧城’是一个统称,其更像是人类造出的许多大玻璃罩子、拣选合适的自然环境大片大片罩起来——有时是整片山区,或者整个生态湖区——以备多用,这种城取舍再三,最终决定不敷设底板,如此各循环与调节系统要比农业城的资源投入负担轻省得多。工业城次重,所以城市建设只能滞后启动。
全智能系统在‘太空吸尘器计划’启动之初曾就该计划提醒说:“根据现有理论(指某两位男女科学家的相关理论),超过一定阈值,其中一个可能,会发生祁马粒子逸离现象……”,但全智能系统不能给出阈值的时空范围;或许人类永远达不到这一阈值,又或许早已超出这一阈值——即或如此,对于祁马粒子的时空及维度定位,人类一无所知。
人类不能失去太空城、人类不能被囚禁在二维地球等死,迫于无奈,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莫须无’的无从想象的后果。
安聆再次失业。老人因为应激性心律过速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之后如何,安聆就不知道了。
侯晓峰像一只过街老鼠,尽量避着那些城市游党走。法律在野狗身上的约束力与保护力正像一只快速倾斜的天秤。他不得已搬回安聆家,并把他两件全背景反射服交给安聆——一件他曾穿过一次,也曾是某个女人穿过的,那件本是她的,另一件是她的男人穿过的,是她的男人的,晓峰没穿过。这两件是安聆唯一从那座房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或许是那对男女的遗物,侯晓峰一直像珍藏品一样放在柜子里,时常拿出来抚摸。
无论白天黑夜,晓峰和安聆都不让如因出门。他们把她像窝藏逃犯一样关在屋里,每次出屋就像放风,院子的围栏就是她的活动范围,而且他们必须把她仔细装进反射服里。
有时如因会看到那些党类从院子外面的大路上飞驰而过,如一阵人形的苍蝇,有时向这边转脸,她就会受到惊吓。
一次她正在太阳下发呆,忽然一群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机车党,他们鬼叫着把车群停在院子外,领头那人把头上的牛仔帽摘下来挂在车把上,群伙就跟在他后面向着锈迹斑斑的铁栏门走过来。
她透过栏杆看到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到她,一直盯着她,她吓到绝望,如因还在她耳边吓唬她:“这些人至少有二三十个,你会被他们X死的!”,她像祈祷一样呼唤晓峰哥回来,又像祈祷一样希望晓峰哥千万别回来。她被吓到从头到脚都在震动,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密闭服里是如此的大,简直就像是一种召唤!
领头那人先来到门前,看了看门上的小拇指粗的废旧铁链,上面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锁,抓起锁头扽了一下,锁链在大力扯拽之下哗啦作响,那铁链仿佛是锁在如因的心门之上,她浑身都跟着猛烈一颤。
恐惧全然将她占据,她在绝望中闭眼等死。她等了漫长的一会儿,就听到艳阳之下那些人怪腔怪调的淫词妄语间发出浇雨声……
雨中,忽然如因在她耳边说:“不睁开眼看看吗?”
她被如因的邪恶吓到,“不要!”她惊恐地大叫,几乎就发出声来。
机车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轰鸣,混杂着那些人共鸣一般的怪叫,之后就像轰然起飞的蝇群快速离去。
空气里弥漫过来新鲜的尿骚气,如因憋气,那股骚气仿佛无孔不入。
那些牛仔怎么可能想到,那锁链是一道障眼法。背面隐藏着一把小锁,固定在门栏柱后面,只能从里面打开。或者那些人只是想进去‘参观’一番,上一回厕所,或者可以洗劫点儿什么,走时稍微给那房子做点儿外科手术……那锁链,扫了他们的小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