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愚者(2 / 2)
“真的是扎伊娜小姐杀的他?这超人类估计不会比普京牧师弱到哪里去吧那扎伊娜还真是怪物中的怪物”
旅店门前,镇民们在超人类刺客的尸体旁围了一圈,他们大多数只是好奇心使然凑个热闹。
“大家离它远一点,不要乱碰!”
裁缝试图维持秩序,但后面涌来的镇民反而将他挤到了最外边。
那具尸体此刻正一丝不挂,为了看清他的死状,好事者早就将他的裹尸布扯了个精光。
“嘿,是超人克星!”
人群爆发欢呼,此起彼伏,但大多数人却并不敢和波波莉娜搭话,只是敬而远之,他们这次以波波莉娜为圆心围成人墙,直至她自顾自地走进旅舍,他们才再次围绕超人类的尸体讨论不休。
人大都去了外面,旅舍里因而冷清。好巧不巧,万事通和手底下两名烧炭工正吃着酒,围坐在角旮旯的长凳上,说笑有致。
“俺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骑士,当时俺娘差点就要让土匪祸祸了,幸亏一个大只佬骑士救了俺娘俩,我们的活尸药剂用光了,他就护送了俺们一道,三天三夜啊。”高个子烧炭工感慨到。
“没骗哥们儿吧?”矮个子将信将疑。
高个子烧炭工边说着边发泄起怨气:“千真万确啊,他什么也没索取,连名字也没留下真是个好人,看看现在都是些什么,那四个审判官,‘英勇’,‘谦卑’,‘怜悯’,‘公正’,都是狗屁,没一个好东西,分明是‘瘟疫’,‘饥荒’,‘死亡’还有‘战争’!”
波波莉娜嚼了枚格鲁吉亚醋栗用以提神,一屁股坐在万事通对面:“嘿,各位的酒我请了怎么样?”
起先,矮个子烧炭工尚有些不悦,但一听有酒喝,立马没了意见,屁股往外稍稍给波波莉娜腾足了地方。
万事通饶有兴致地挠挠脸颊肥肉,伴随着腮帮子咀嚼的动作,他的嘴里传来土豆炖肉的清香:“来听故事的?还是说交个朋友?”
“先交朋友,再听故事,瓦西里·扎伊娜,幸会。”波波莉娜报上假名,伸出右手道。
万事通一把握住波波莉娜伸出的手掌:“叫哥们儿万事通就行,当然冯·斯滕也没问题,哈哈,现在叫哥们儿冯·斯滕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那皮肉浑实、掌心滚烫的胖手让波波莉娜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等万事通手松开,一只酒壶又停在她的面前。
万事通笑起来双眼眯成缝,藏在肉褶子里辨不清:“以茶代酒,还是一杯小酌?”
“额小酌吧。”接下满上的陶酒盅,波波莉娜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她呼出口热气,一抿杯中物。
呛嗓子,够辣,他妈的。
“哥们儿这有不少故事,看你想听什么样的,不过在这之前,不介意让哥们儿先听听你的吧,来,不如讲讲你怎么走到今天的,‘掠夺者杀手’,‘超人克星’。”万事通说着,搓起那双胖手。
波波莉娜头一回听到这种要求,她握紧右拳,希望以此促进思考,在她终于打好腹稿后,那壶她请客的泥巴烧已经下去了一半。
“听俺说,俺研究出一个新棋招,就是”两名烧炭工已经开始讨论起邦邦棋来,只有万事通仍兴致勃勃地等待波波莉娜开口。
万事通摆摆手,像是这样就可以独享波波莉娜的故事一样:“别管他俩,玩邦邦棋玩的。”
波波莉娜思衬片刻,平视万事通,旋即不急不缓抬起脑袋:“你见过真正的核爆吗?”
万事通与矮个子烧炭工面面相觑,波波莉娜脸上的小雀斑不再夺走他们的注意力。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便抛弃了我,一场核爆又夺走了我唯一的朋友,夺走了我的父亲。整个世界的光明汇聚成那一轮新日,雪化掉,露出枯草,枯草燃起,漫山遍野的火光像毯子一样盖住这一片漆黑的世界。我奇迹般活了下来,灵鼬救下了我,他后来成为了我的养父。”波波莉娜省略了绝大部分细节,她此刻只是长话短说,以此规避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万事通听到“灵鼬”二字后血脉偾张:“灵鼬?他可是一名真正的游侠!”
两名烧炭工也望向波波莉娜,聚精会神。
“我的父亲他教会我改装机械,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像他一样成为一名不错的机械师,然后往西走,去基辅,加入那边的军工复合体,但造化就是弄他妈的人,不弄人也不叫造化,哈哈灵鼬同样是个好父亲,他教会我如何自保,如何活下去,最重要的,如何遗忘。”说着,波波莉娜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人不必望向身后,因为背包有多沉重,肩膀会告诉你’,这是他的原话。”
矮个子举杯:“敬灵鼬。”
高个子举杯如是:“敬你,扎伊娜。”
万事通饶有兴致询问起来:“那灵鼬哪去了?”
这个话题哪怕放在当今也算得上不错的谈资,有人说灵鼬死于非命,但更多人觉得他只是归隐罢了。
波波莉娜耸肩,语气中的轻佻是为掩盖无奈:“让吕大帅抓去了,因为他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我只知道他没有杀他,原因?我不想了解。总之我加入了一个拾荒者聚落,搞到了自己的摩托车,反正又是一件不算太愉快的事,我离开聚落,加入了佣兵行会,接了个关于墨氏生物的烂活,于是流落至此。”
“哥们儿同情你,等等”万事通右手食指揉捏着自己几乎要流油的太阳穴,片刻后他接上了下一句话。
“没事没事,那你想从哥们儿这听什么故事?”万事通向后一仰,手抚大肚,乐乐呵呵。
波波莉娜压低语调,开门见山:“方穆他有侄子吗?”
卓娅大姐的旅舍采光不错,冻透的阳光穿过透气窗脏兮兮的玻璃,厨房伙计端来一盘纤维分明的仓鼠肉脯,看起来邦邦硬。
波波莉娜懒得废牙口去嚼,万事通却摘下一叶子肉,囫囵塞入自己那张笑脸中。
他抹抹嘴唇油花,似是心满意足地砸吧一声,摇头问道:“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安娜阿尔啥?嗯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Аhhakapehnha听着他妈真别扭,屄名。你问这个干什么?”波波莉娜就差啐口唾沫了,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这一冲动。
万事通吟唱起来:“哥们儿跟你细细讲,曾经的小安娜绝代风华,好姐姐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丈夫在第二苏维埃工作,收入微薄,但也足够养家。一场军官舞会改变了她,身长八尺相貌堂堂,这便是她的意中郎。”
借着两名烧炭工打的节奏,他继续唱道:“几番花前月下幽会,嘿,安娜身怀六甲。好景总不长,美国鬼子呀,抢掠烧杀,安娜忍辱又负重,年纪轻轻守了寡,意中郎实则负心汉,待到人老珠黄时相逢”
“我明白了,方穆就是那负心汉,那安娜呢,她是谁?”波波莉娜点头,她想着顺道找卓娅大姐好好感谢一番,不过她人现在似乎不在旅舍。
“安娜就是那老鸨子,兴许你俩认识,哥们儿跟她算熟人,给你引荐引荐?”
听罢,波波莉娜猛拍额头,一副崴了泥的倒霉样子。
自己日后若想在这里站稳脚跟,最好还是打点一下军阀那边的关系,至于教会?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他们念他们的《圣经》,自己念自己的《三字经》。
方穆在军阀那边一定有自己的人脉,自己要是能通过老鸨和他那当了叛徒的儿子来掌控他从而接手关系网,那她往后的路会好走不少。
自己既然和老鸨结过梁子,那这件事回头交给查南就是,自己只需要等舆论发酵,发酵出泡沫,发酵出面团,发酵到方穆收拾不住,最后自己临门一脚踢上,把他搭好的戏台子拆个精光。
她思考过救出灵鼬后该怎么办,回答她的只有脑海中浮现出的无数毫无意义的色块。等等,一座小镇,还有属于自己的军队…或许是这位前佣兵开了窍,她突然理解了那名一千年前的蒙古人的想法,她曾在父亲的膝下嘲笑过那名蒙古人,笑话父亲总喜欢提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死人。
至于那名蒙古人,他叫孛儿只斤·铁木真,尊号“成吉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