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鼻血了（1 / 2）

出门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小路两旁有很多人捧着碗吃饭，见我气势汹汹提着两把镰刀往村口走，他们也不怵，反而笑眯眯打趣：“今天怎么这么早睡觉？小桂花还没吃完饭吧。”

这是我们村的又一个光棍汉，姓牛，他的大名我不知道，反正村里都叫他牛针儿，听起来怪秀气的。

我爹以前好像说过，牛针儿不是没娶过老婆，而是年轻的时候喝酒打老婆把老婆打跑了，此后就和我们村的好几个妇女私下来往，妇女们的家里人要么不知道，要么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没办法，肯舍下面子和身体做这一行的兜里都空，权当给家里添一点进项了。

说起来，我觉得嫁到村里的女人很多都挺可怜的，当然我不是抨击农村，我就是农村人，我很习惯并且享受农村生活的某些方面。

但是农村有些物质条件和精神文明条件确实跟不上时代，在这种条件下，大家都受苦，老弱妇孺作为弱势群体就要受更大的苦。

像我爹这种人，他对两个妻子都还不错，也把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抚养长大，但是回顾这一生，难道真就把这个家撑得很好吗？

我大姐很早就离开村子，我爹沉默寡言，刘秀英没憋好心思，但我之前听我奶奶说过，最开始的时候，我生母是不想要二胎的。

那时候她年纪大，身体又不好，家里已经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所以她不太期待我的出生。是我爹说服了她。

我娘当时都快四十岁了，一路搭便车去县医院摘了环，回来后有了我。

我娘没见过世面，很早就去世了，她这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县城，一共去过三回医院，前两回分别是上环和取环，第三回是生下我以后没几天有了生命危险，我爹找了同村人一辆小卡车，把她从家里拉到镇卫生院再转去县医院，她当时陷入深度昏迷，一路上没有醒过。

他对不起我的生母，也对不起我大姐。对得起我吗？我没资格评判。

唉，不知道我爹有没有为他所作的这个错误决定后悔过，多子多孙、传宗接代有什么好呢？以前养儿防老，现在？儿女都是负担。

有时候，不是你有这份心，就能够实行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的社会把长大后的人变成了身不由己的畜生。我和我的弟妹，真是让他不省心。

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是没有注意过时间的流逝，亲人的苍老，可谁都没有勇气和决心舍下一切，回乡生活，即使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也败北于各种原因。

最后的结局是——我爹死后，他的房、他的地、他的存款……他这一生积攒的东西被我们几个分之一空。

我以前想过如果我生在另一种环境中会是什么结果，但是想来想去，好像也就是那样。

普天之下，才有几条一生顺遂无苦无痛的命运？钟鸣鼎食、大富大贵之家就像吊在驴前的胡萝卜，可观而不可接近。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在哪里并没什么区别。在大城市朝九晚五劳心劳力难道就比在农村幸福吗？成为男人倒是比做女人轻松一点，但好像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身，我好像一直对成家立业这方面没有其他男性朋友们的热忱。

我对人生一直有一种消极的情绪，我不抗拒活着，也觉得活着很有意思，我只是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和大部分人的追求背道而驰。

平淡是福，知足常乐，什么都有和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区别？怎样过不是一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