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了活下去的演说（1 / 2）
地球，联合政府总部大楼。
一间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正大叫大嚷吵得不可开交。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你们这帮既保守又懦弱的白痴造成的吗？”一位身穿笔挺军服有些秃顶的将军拍着桌子大吼道，“两个月，整整两个月，竟然任由那个星蝗分离体趴在太阳戴森球上，就这么干看着！是你们亲手养出了这么一个恶魔，这个杂碎现在马上就要毁灭掉全人类！”
“将军！”一位穿着西装头发花白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当初是你们军方的报告里说，不清楚攻击分离体后是否会触发星蝗的应激反应，也不清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
将军眉毛一横，说：“我们只是陈述事实！而你们呢，竟然一直在隐瞒分离体通过戴森球吸收能量这么重要的事！”
“从监测上看，吸收能量并没有造成分离体产生显著的变化……”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刚开口，随即又被将军的怒吼打断。
“没有变化？那现在这艘该死的母舰是怎么来的？吃了生长剂瞬间进化的？”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长女性拍了拍手说：“先生们，星蝗每分钟都在推进战线，月球星港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我们现在需要解决方案，而不是推卸责任和幼稚的争吵。”
会场稍微安静了一会，有人开口说：“从‘魔盒’里真的找不出能帮我们扛过这次危机的东西吗？”
顿了一会，一位老人开口回答道：“很遗憾，目前从‘魔盒’里可以提取的数据还是有限的，虽然相比早期发现它的时候我们的技术已经进步了很多，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读取它内部存储的海量内容。而且，随着我们读取的东西越多，能取出新内容的难度也就越大。还有，就算读取到能够解决现在危机的内容，恐怕要实现出来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一位男性开口道：“既然‘魔盒’派不上用场，那我们可以把移民计划提前，现在所有移民船的收尾工作其实并不影响启航。”
“提前？哈哈哈哈……”一位女性像是看傻子一般嘲笑道，“难道你没有收到消息？奋进号、自由号、晨曦号、伊丽莎白号、圣约翰号、鲲鹏号，这些紧急启航准备参与防卫的船已经全部变成烟花了，而且也许每隔几分钟就有新成员加入到这个嘉年华烟花表演里来。”
之前的男性反驳道：“可是总会有成功的，总比一直停在船坞里留给星蝗当成靶子要好。”
另一位男性忍不住开口道：“每艘标准移民船满载人数35万，uuma机库满载8架，首航所需的供给物资等同于一个人口数相当的中型城市维持运作半年的物资。然后，就现在，星蝗就在大气层外面。你现在说计划提前？恕我直言，难道要给星蝗打个电话请求他们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提前这个狗屁计划吗？”说完，他把手中的笔丢到桌面上，重重吐出一口气，“也许，只有已经试航了3年的曙光号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补给，然后离开。”
“提到曙光号，”将军的怒火似乎再次被点燃，“防卫前线已经没法抽出部队去支援月球了，这艘该死的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同一时间，曙光号舰桥里，雷德和刘宇辉结束了短暂的计划商讨。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伸出手紧握了一次，然后并肩站在指挥系前。
“打开全舰通讯，我有话要对所有人说。”雷德正了正军帽，平静地说道。
全舰广播独有的提示音乐响起，每一个战斗岗位上忙碌的军人、uuma里在各自小队频道里窃窃私语的驾驶员、军校里在进行备战动员的学员、科研区正在实验武器系统和uuma单机动力新系统的研究人员、农业区和工业区劳作生产的人们、商业区忙着配合战时预案关停门店的生意人、居民区忙着家务和照料孩子的普通家庭、各条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全舰337万2千6百人几乎全部停下了手上正在进行的事情和行走的脚步，通过各种屏幕和音源等待着即将发布的信息。
“曙光号上的各位，我是舰长詹姆斯·雷德。众所周知，早在23世纪末人类第一次走到绝境，几乎消耗殆尽的资源，多年不断的战争，人类差点亲手埋葬了自己。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突然被发现的‘魔盒’让我们在不知名的外星球科技下重获新生。之后的短短两百年，凭借‘魔盒’的恩赐，加上人类的智慧，我们建立了空前强大的文明。我们建造了戴森球，获得了基因改造的密码，探索了过去只能奢望的广阔宇宙，甚至，我们建造出类似这艘曙光号这样的超级移民船里，离开地球在太空里正常生活。这是人类几千年发展的伟大壮举，是永远值得纪念的历史丰碑。
“可是，星蝗的出现，再一次把人类拉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我们不知道这些丑陋的有机生物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唯一知道的，是26年前全人类汇聚在一起的力量也无法与这种恐怖的生物抗衡。仅仅一艘星蝗母舰，就几乎全灭了曾经辉煌无比的人类舰队。如果不是以乔治·布兰登将军为代表的众多英雄以生命为代价进行的自杀式攻击，也许今天我们不会有幸站在这里。遗憾的是，在宇宙里，已经探明至少有数十艘大小不一的星蝗母舰正虎视眈眈地朝着地球驶来，人类又一次被逼到了生死边缘。
“面对无法战胜的星蝗，原本，在月球星港里建造的约2艘移民船会在明年带着全人类开启壮大的太空探索移民，避开星蝗的攻击朝着宇宙深处去寻找新的家园。可是，两个月前，一个小型星蝗分离体抵达并且附着在太阳戴森球上，这比原先预计的距离最近的星蝗母舰抵达时间早了3年。现在，正如各位所知晓的，这个分离体已经进化成为了母舰，并且正在对我们发起进攻。
“我不想讨论地球政府为何没有采取及时有效的行动，也不想追讨如今的局面责任到底应该归谁。相反，在曙光号作为先导实验性移民船进行试航的三年里，作为舰长，我看到了所有军人不分昼夜刻苦训练只为保卫全舰安全而挥洒的汗水和作出的牺牲，我看到了所有科研人员绞尽脑汁开发和改进军用设备和民用设施只为让未来的远航更加顺利，我更看到了所有志愿参与试航的普通人将曙光号当成自己的家而安心生活默默奉献，让曙光号不再只是一艘由冰冷材料制造的移民船，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在宇宙中可以让人类正常循环生存的城市。正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些，看到了每一个人的付出，所以，比起抱怨与怨恨，曙光号的未来才是真正值得去考虑的问题。
“现在，地球防卫圈正在节节败退，而月球星港中已经有多艘和曙光号同级别的移民船遭到破坏。地球要求曙光号回航，在月球星港参与防卫战斗。”
说到这里，雷德停顿下来，似乎在留出时间给每一个人思考。一段时间后，他重新开口道：“我们现在正在驶向月球星港，不久，我们就将加入到抗击星蝗的战斗中，先是保卫月球星港，如果凭借运气能够获得小概率的胜利，接着，我们将会参与到巩固地球防卫圈的战线中。如果全世界所有的神都能眷顾我们，也许我们还能获得更小概率的胜利。之后，我们将会加入消灭星蝗母舰的反击战。而每一次战斗，所有uuma驾驶员将投身于不计其数的星蝗之海，所有民众将留在家中进入安全防护舱，等待战斗的结束，——或是短暂的生存，或是永远的死亡。”
雷德再次停顿，估算着停顿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之后，他再次开口说：“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曙光号可以绕开战线，直接进港进行必要补给，然后，我们，乘着曙光号，永远离开地球。”
话音刚落，舰桥里所有官兵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雷德。
童可妍瞪大眼睛，短暂停止了呼吸，过了一会才从微微张开的嘴里吸进一大口气。她把目光从雷德移到刘宇辉脸上，后者没有看她，视线保持着和雷德相同的方向。
“当然，”雷德继续开口道，“这个计划在执行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是否能成功，没有人知道，但是我和我的同僚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同时，这也不是一个强制要求，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留下和曙光号一起共命运，也可以选择离舰回到地球。曙光号在补给期间，各个主要通道都会打开，各位可以去留自定。最后，我希望无论各位作出什么选择，都能拥有可以继续生存的未来。”
雷德结束了发言，转身坐在指挥椅上，默默地看了一眼刘宇辉，接着获得了后者一个坚定的眼神。
童可妍来不及去猜现在曙光号里其他地方会是怎样的反应，此刻，她心里最先想到的是生活在地球上的父母。就在上周，和家里通话时母亲还拿着一张张精心挑选过的相亲对象给她看，而寡言的父亲则坐在后面默默喝着茶，眼角不时朝自己这边偷偷张望。
直接补给然后就此离开地球，那父母怎么办，留他们在地球上等星蝗入侵吗？自从26年前的大战之后，这么多年的研究早就证明人类根本无法和星蝗沟通，甚至连星蝗之间采用的是怎样的沟通方式都不清楚。如果星蝗到达地球，留下的人类会面临怎样的处境？是被某种不知道的方式奴役，还是被直接杀死？
童可妍不敢继续往下想。
接上双亲一起走？显然不可能。曙光号将在月球补给，且不说自己要怎么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父母从地球接到月球上，单说一旦地球方面察觉到曙光号的意图，会不会直接刀剑相向，那个时候同时面对星蝗的进攻和同胞的阻挠，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哪里会有富余的时间和机会去接走老人呢？
离开曙光号选择留在地球？就目前几乎就要溃不成军的防御体系来看，不出两天，星蝗就会完全突破防御阵线摧毁月球星港直接攻击地球。选择留下只能和几十亿人类同胞一起等待最终的悲剧收场。
童可妍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手足无措，根本找不出任何可以两全的办法。慌乱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回头一看，是刘宇辉站在身后，示意要和她单独说话。
离开舰桥，没等童可妍开口，刘宇辉直接说道：“小童，现在我是以你的上级和你的长辈两种身份在对你说话。我希望你留下。地球已经救不回来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既然有机会可以搏出一条生路，那我不希望你抱着和地球所有有关的牵挂而选择等死。同时，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未来曙光号将会单舰面对未知的茫茫宇宙，包括星蝗在内的各种危险必定数不胜数，你当了两年我的副官，最近一年又直接指挥uuma部队，能力有目共睹，曙光号未来的路有你会更好走一些。”
“我想留下，可是总不能把父母留在地球等死，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选……”童可妍语气里透出慌乱。
“所以，你的主观选择是留在曙光号上？”刘宇辉问道。
童可妍点了点头说：“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