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藏在沙漠的井水(1 / 2)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团暗黄的光晕。
这是哪?
叶焓朦胧中看到那个漆黑的背影,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闷沉得挥舞着什么。周围十分狭窄,他弓着腰,伸展不开,像是在个低矮的山洞里,像是个隧道。叶焓想张口问他,想出声,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出不了声。她缓了缓,充了试了下,终于发出了一点干裂的声音。
“诶,这是哪?”叶焓声音很小,但好在那个人听到了。
“你醒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们……现在……在哪?”叶焓用力发声。
“地下,你刚才晕过去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低沉且冷漠。
“地下?”
那人看叶焓一脸疑惑,一边捣鼓着什么一边解释了起来。
“刚才我们在上面的时候,有个士兵进来了,我去处理了下,解决完,就看到你晕在那了。”
他停下了手中挥舞的铲子,趁着跟叶焓说话的功夫,休息一下。
“那张床不对劲,你发现了吧。床下有个通道,我们在这个通道里。你大概昏了2个小时了,现在差不多是他们的饭点,那个士兵的同伴没等到他回去,很快会找来。”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叶焓在惊讶之余,也清醒了,她咽了两口口水,算是给自己润了润嗓子。
“这个密道太明显了,得赶紧逃出去。”他虽然说了那么多,但是身影一直背对着叶焓。
“这个地道四通八达,我来的路被堵了。刚才车开过时,震了点土下来。侧边还有一个通道,堵得没那么严重,我要挖出去。”那人看向她,“我挖得差不多了,该换你了。”
他转身把手里的铲子递给了叶焓。
叶焓借着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双眼睛跟杜觉简直一模一样,还有那张脸,一模一样的脸。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杜觉,但看到这张面孔,又忍不住心生厌恶了起来。明明前一天,她还那么不舍杜觉,想着挽留,没想到见到了这张脸后,她竟然那么厌恶,甚至厌恶起一个不是他的人。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叶焓虽然口感舌燥,但是一着急起来,语速就加快了,甚至都忘了喉咙的干涸。
“为什么换我来,你看我像是能挖隧道的人么?你一男的不能挖完么?你那堆肌肉白长的么?”
见他完全不回话,叶焓有点心虚,又继续追问了起来。她也不管这个是到底是谁了,对着这张脸把委屈和怨气都发出来了。
“你不知道男女基因体力上本来就有差别么?一个y染色体的差别!干嘛,你难道还想呼吁男女平等,忽略差别去谈平等,你就是瞎扯淡!你知道你在干嘛么,你这是在pua我,你这个混账东西!”
那人看她那样,也不管她,自顾自地拿起铲子继续挖了起来。隧道静悄悄的,铲子扬起的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旋转翻动,除了他每一铲子下去的声音,就是这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叶焓情绪也在这一片沉默和涌动中缓和下来。知道自己不讲理,她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搭在铲子上。
“给我吧,刚不是在说你。”叶焓道歉。
但是那人并没有松手,叶焓也不肯松手,于是两个人默默无言,握着同一把铲子,挖了起来。与其说是合作,更像是在较劲。
昏暗的隧道里,那盏临时用的灯,照着两个无声的人,只听到铲子摩擦黄泥“咔”“咔”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那人捂住了叶焓的嘴,顺手灭了灯。
“上面有人。”他在叶焓耳畔轻轻道。
叶焓被他的警觉震惊到了,她聚精会神,侧耳去听上面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有听到啊。不对不对,叶焓细细地听着,发现真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人再翻东西。
等等!叶焓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那么,那个士兵呢?他解决的那个士兵,不会还在上面躺着吧,那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吧了。
“那岂不是?”叶焓尽量小声,就怕声音传出去,“你搞定的那个人……”
“我把他藏密道里了,上面的人发现不了。但我们要快点了。”他的声音也尽量压小。
“好的。恩对不起。我刚不是很讲道理。”叶焓趁机再道歉。
“不是,”那人接道,“是很没道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虽然是为了不被发现,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好像是为了给叶焓一个台阶下,那人又开口了。
“你没肉,但也不轻。”他甚至不知道适可而止,又补了句,“人晕了跟坨烂泥一样的,抱你下来,很麻烦的。”
那人说得很冷静,叶焓听得老脸一横。虽然她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是被说成烂泥真的很被冒犯,而且,没肉怎么了?别人为了像她一样,还得努力减肥。
正当叶焓在翻白眼的时候,那人早就在黑暗里翻好白眼低下了头,静默了。还好地道里一片漆黑,不然就是两个白眼怪在比谁的眼白多。
叶焓脑子里一闪,突然反应过来。他说她,没肉!他刚才在嘲笑她,他搬她的时候掂量过了。他做了什么?咸猪手放哪了?。
他不光长着杜觉的脸,有着杜觉差不多的冷淡,竟然还有一样冷嘲热讽的恶劣品行。还有咸猪手。果然能长成这样的人,人品都不怎么样。
楼上的人没发觉异常,木门吱嘎一声,他开门离开了。叶焓带着一肚子嫌弃,夺走铲子就是一通挖。
那人在一旁开了灯,给叶焓做起了辅助工作。
那晚叶焓挖了好久好久的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快没力气了,有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叫他帮忙,就只是放慢了速度,偷瞄了他两眼。这家伙在一边提着灯,嘴角勾出一丝忽隐忽现的笑意,看她越来越慢越来越偷工减料,伸手接了叶焓的铲子,一个臂弯把她拦腰搬到了一边,把灯交到她手上。
叶焓在灯光下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种让她不安的感觉,混着迷恋、危险与嫌弃。
叶焓鼻子一酸,接过灯,视线随着灯光投向密道,躲过了那双眼睛。她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黄土,把他关在了视线外。
杜觉,是你么?为什么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那一刻叶焓屏蔽了之前所有不好的记忆,忘记了背叛忘记了pua忘记了恨忘记了这个人是谁。
她只记得,那双眼睛,是她想住进去的眼睛。
叶焓忍着忍着,把湿润的眼眶忍干了。忍到那个人把堵住的道路挖通了。他回头看了眼“忍气吞声”的叶焓,皱了皱眉,接过她手上的灯往前走了。
叶焓紧跟着后面,生怕跟丢了。这家伙体力相当可以,又是抗人又是挖地道的,挖完还走那么快,体力好得有点超越常人了,叶焓跟在后面追着,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喘息。而她心里却喊着:
你等等我,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叶焓睁开眼时,已经天亮,比她往常早醒了几分钟。现在还不是夏天,但天光亮得越来越早,叶焓照旧例行公事一般的晨练早饭。
她已经两天没找杜觉了。杜觉也没再发消息给她。她一边伸展肢体,一边又想着昨天的梦。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梦?她为什么梦到一个那么像杜觉的人,而这个人还不是杜觉。她为什么会梦到他?为什么可以连着两天做做两个连续剧一样的梦?
因为一直在想杜觉的事情,所以梦到他,也算正常。但是,做梦做成连续剧,还真有点奇怪。她以前做过重复的梦,也有两个能够接连起来的梦,但它们中间都隔了好几年,像这么密集的,能接得上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以前也梦到过杜觉,带杜觉见家里人,家里人跟杜觉讲话。但在之前的梦里面,那个人就是杜觉。没有遇到过一个长得像却不是他的人。他不是杜觉吧?还是杜觉假装不认识她?叶焓问自己,满脑子疑问。
这个梦还会再连续剧下去么?一两次连续可能还是巧合,如果一直连续下去,就有点扯淡了。应该不会了吧,哪有做梦做出了探险频道连续剧的。
叶焓照常收拾完东西,照常看了会书,照常准点打开上班,开始她的校对工作。
埋头工作,也就不会再多想什么了,叶焓敲着键盘,敲了许久,今天的工作差不多了,就打算发消息传回给编辑老师。打开公司的消息,叶焓这才发现工作群里已经有几百条未读消息。
快速翻了下,原来是昨天活动结束后,领导组织大家跟作者一起吃了个饭,作者那边有出系列第二本的想法,举司都很开心。
编辑收到文件后,叶焓收起手机,开始她第二份工作了。
这两年跟杜觉在一起,额外开销增多,叶焓接的工作量也逐渐增多,本来就是奔着赚钱去的,做着做着,这些工作也从喜欢变成了不喜欢,变成了压力,压到后来,叶焓快喘不上气了。既然杜觉要结束这段关系,那现在也没必要为了钱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也是时候卸下这些东西了,叶焓打算这一岔交完后,跟对接的老师们商量,逐渐减少这部分的工作量。
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应该会恢复到杜觉未出现之前吧。
我们都会选择各自想要的生活。有时候,有些人出现,就是来打扰一下的,有些人是来挠挠痒,有些人是来给我们指一条路,但最终要过怎样的生活,做选择的还是我们自己。对于叶焓而言,也需杜觉的出现,可能就是为了给她平静的生活投点波澜,而水面的波澜终将归于之前的平静。
至少叶焓是这么希望的。
那么梦里的那个人呢?
他出现在这个时刻的梦里,跟见了鬼似的给她推动了两集连续剧的剧情。虽然他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他的出现似乎也给叶焓带来一些东西。那他算不算是出现在叶焓生命中的一个人呢?
叶焓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她现在对着个梦里的虚幻的人,都能浮想连篇这么多,真是有点过分了。是不是自己独处的时间太久了?
晚上,叶焓盯了会手机,手机里果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叶焓关了灯,蒙头睡了。
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她难以入眠,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放着跟杜觉的点点滴滴。
那些走过的店铺,食物,路边的流浪猫……
没有意义的痛苦,只是痛苦。她躲不过,避不开,只能由着它发生,任它浓烈,消散。
现在还不如跟那个梦里的人继续挖土呢。叶焓心想,如果能一拳把自己打晕,昏睡过去,就好了。
也不知道又熬了多久,现在是半夜几点,叶焓恍惚间,感觉到她枕着一个人的手臂,夜晚有点凉。她伸手想拿被子,却抓了空,却抓到了一个人,倒是挺暖和的,也健壮的,不是杜觉啊。
等等!
叶焓惊悚地醒来,眼前躺着的,是杜觉!她又愣了愣,再摸了摸那人的肚子,这腹肌,怎么可能是杜觉……是他?
这是一片空地,没有屋顶也没有床,他们躺在一片草原上,天上是一片星河,边上的柴火已烧了一大半。想想他们两个人躺在星河之下,还真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现在的他褪下了军装的外套,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那件外套盖在他们身上。
边上的人转身抱住了她,像是卷起了一床被子。叶焓想推开他,但感觉四肢被束缚着,但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被压在花果山下一样的,等等,是五指山吧?怎么是花果山来着?她想睁开眼皮,但是怎么也睁不开来。不对啊,她刚刚明明看到周围的环境,怎么现在又睁不开眼皮了?怎么回事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叶焓还在尝试,但屡次尝试未果,耳边传来了那个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