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于心有愧（2 / 2）
虞湘儿走到玄通大师面前，玄通大师见她脸有愧色，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便抢在她前头说道︰“虞姑娘，这不是你的错，也不用过意不去，谁也不知道逆鳞竟坚硬如斯。来日方长，虞姑娘定能想出对策。”
虞湘儿低头不语，正是当初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的办法能对逆鳞奏效，才连累了身边这么多人大费周章，而李元白和道长们也因此身陷险境，多名随行的家丁更客死异乡。即便玄通大师出言安慰，也难以抵消心中强烈的歉咎。
酒肉和尚也来安慰一番︰“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就能销毁妖刀，小娃儿就不成了妖……妖什么好呢？”心想说什么都会得罪人，连拍几下自己脑袋︰“哎唷！怎么又想不起来呢？”虞湘儿噗哧娇笑，心情再怎样低落也抵不住酒肉和尚的颠三倒四。
玄通大师口宣佛号︰“老纳要把逆鳞放回原处封印，诸位施主可先回去歇息。”说罢转身领着七名高僧往暴雨池方向而去。
此时鞠志圆想起郑志修在如来佛殿前挑摘莲花，便提议一起前去。
虞湘儿道︰“我想留在这里。”
虞正清知道虞湘儿虽情绪低落，但内心深处肯定没有放弃，作为兄长此时此刻更应陪伴自己的亲妹，于是也提出留下。
“我还是不去了。”忽必烈道。
虞家兄妹俩不去，鞠志圆和孟志源自然明白，却搞不懂忽必烈为何不去。
他还是在纠结于酒肉和尚跟他说的那一番话，或许任督二脉真的莫名其妙地打通了，可是若然是因为逆鳞的关系，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只听忽必烈续道︰“我想在这里歇息一下，等一会便过来。”他不敢跟两位师兄说出心里话，毕竟他俩不是酒肉和尚，那些荒诞不经、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经过，他俩大概也不会相信。
鞠志圆和孟志源见忽必烈说到这份上，也不勉强，便与酒肉和尚一起去找郑志修。
三人来到如来佛殿前的池塘，鞠、孟二人还以为不就一朵莲花，郑志修应早就挑完。怎知郑志修还在气急败坏地到处寻找。
酒肉和尚看见郑志修的窘态，不禁讪笑起来︰“郑道长，看来即便一池莲花，也不好找啊。”
郑志修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眼角闪过一丝杀气，但又想到师父丘处机好友的请求不能含糊了事，便懒得理会酒肉和尚，继续围着池塘逐一挨朵对比。
孟志源道︰“真的有这么难找吗？”
郑志修尽是无奈︰“这里说少有近百朵莲花，每一朵都长得差不多，但每一朵却都有多少不同，说要找最好最漂亮的供礼佛之用，更不知从何入手。”
鞠志圆指着池里其中一朵︰“这朵如何？我感觉挺不错的。”
孟志源顺着鞠志圆指着的方向看去︰“可以啊，就这一朵吧。”
郑志修皱起眉头，一脸严肃︰“不行，还差一点，就在旁边都有一朵比它好些。”
孟志源道︰“那就挑你就旁边那一朵吧。”
郑志修还是摇头︰“是好些但不是最好，更何况都长得有点瑕疵。”
酒肉和尚心想堂堂长春真人的入室弟子挑朵莲花都如此婆妈，若不是要给全真派面子，早在郑志修面前笑翻倒地了。
就这样快过半个时辰，郑志修还是没挑到最为心仪的，鞠志圆和孟志源本来也帮了他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受不了他的固执，便索性坐在池塘边乘凉。
酒肉和尚更是看得呵欠连连，躺在池边昏昏欲睡。朦胧惺忪间，看到玄通大师正漫步而来，顿时精神一振，立马起身催前︰“师兄这么快就过来了？妖刀放回去喽？”
玄通大师呵呵一笑︰“没想到逆鳞很是安份，过程都顺利得很。”说罢转头望向郑志修，见他还沿着池塘来回挑选，于是走到郑志修身旁，随便指着一朵莲花︰“看来这朵最好。”说着一把摘下。
郑志修暗忖自己花了至少一个时辰精挑细选，却见玄通大师甫上来便如此儿戏，分明一开始就在消遣自己，指着玄通大师手中的莲花质问︰“这一朵长得既小，又缺了几片花瓣，用这花礼佛不是大不敬吗？”
玄通大师口空佛号︰“花开花落，缘起缘灭。在同一池塘里，不管是大是小，长得如何，一样都在努力生长。道长认为老纳手中这朵不够亮丽，难道不是更能证明这朵莲花的难能何贵？这还不值得用之以礼佛吗？”
鞠志圆和孟志源听着大感受用，佛、道两家虽不同源，但当中的一些道理却能相通。
他俩知道玄通大师是希望郑志修能够顿悟，以一己执念把戒律戒条的枷锁套在他人身上，最终不仅于人无益，更是自寻烦恼，令自己无处安心，这正合道德经里“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的道理。
可是郑志修认定了玄通大师在戏耍自己，还要浪费心思听他一顿狡辩，要不是看在师父丘处机的份上，早就对他发难了。喉头间低哼一声，双手负在背后，昂首不再打话，一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的态度。
鞠、孟二人都觉得郑志修过份了，孟志源更是按奈不住要出言劝解，玄通大师却伸手拦住。孟志源低首摇头，暗自一声叹息。
此时一名知客僧气喘喘的跑到玄通大师和酒肉和尚跟前，酒肉和尚看他神色慌张，便即双手撑腰，摆出一副凛然正经的模样︰“急什么呢？万大事都有师兄和我。说吧，到底啥事？”
知客僧道︰“外面来了一大帮人，为首的两人自称『徐州二客』，说……说玄静师叔欠钱不还。”
酒肉和尚心脏猛地咯噔一下，五官不由自主地挤兑抽搐，暗骂最不想待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勉力地将僵硬的脖子扭向玄通大师，却见玄通大师面无波澜，不发一言，更令酒肉和尚心虚颤抖。
“玄静，是你去还是老纳去？”但听玄通大师语气平淡。
酒肉和尚生平最怕的就是玄通大师这种不愠而怒。
刚才还很是趾高气昂的他却突然低头弯腰，恭敬顺从，尴尬的嘿嘿一笑︰“当然是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