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城中风月(1 / 2)
李元白见素琴把门锁上好,径自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便即瘫软坐下。
素琴给他倒了杯茶,轻抚着他额头︰“来到这里不容易,看你也累了。”
李元白把茶一饮而尽,茶杯放在一旁︰“是的,路上遇到山贼,死了不少家丁,能到这里已经万幸了。”
素琴道︰“刚才那个道士是什么回事?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被跟踪?”
李元白笑了一下︰“跟踪我的人恰恰就是那道士。”看到素琴听了惊愕失色,便连忙洒手︰“他没什么。”于是把他与丘处机一众的相遇经过,以及邀请他们陪同到鹿门山寺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素琴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还好意思开玩笑,本来你们这次来襄樊已经很危险了。”
李元白道︰“难道眼睁睁看着江湖传言满天飞,万一『逆鳞』真的落入恶人手中,到时候才真的危险。”
素琴道︰“最近襄樊一带表面虽依然风光,但实际很不太平,那些江湖人物为了查出『逆鳞』和『宵练』的下落,暗中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今晚本来你就不该过来,派一个你信任的家丁来传讯不好吗?”
李元白道︰“才不好,有什么当面说,有问题当面问,没有比这样更直截了当了。”双手放在脑后︰“我倒想知道这些传言是从何而来?”
素琴道︰“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不过我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散布这些谣言。”
“何以见得?”李元白抢着追问。
素琴道︰“我有一个姊妹,她的下人说这里曾有人不停高谈阔论『逆鳞』『宵练』,那人离去之后,下人刚好也要出去给买点姻粉,怎料便看到那个人在附近的一条横街里领钱,给钱的人还夸他说得不错,着他明天去别的地方继续。后来我也让我的下人去打听,果然确有其事,而且不是单一事件。”
李元白道︰“没办法知道派钱的人是谁吗?”
素琴抿嘴摇头︰“我还在差人打听了。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个信息,却不清楚跟这些谣言有没有关系。”
“怎么说?”李元白追问。
素琴道︰“近来的不太平,不外乎是各地江湖人士都纷纷挤到襄樊。虽说官府表面没有多管,实际朝廷已暗派兵部前来调查,而调查的名目竟是揪出奸细。”
李元白皱起眉头思索个中原由。
素琴续道︰“最近我接待了一个官员,他很不屑的说,即便兵部来查,也不会主动配合,还说万一严管起来,商市停顿,他们官员私下的投资便会损失惨重。”
李元白道︰“我只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些江湖谣传会不会是蒙古人的杰作。金国已灭,按蒙古人的侵略本性,下个目标必定是大宋。借用谣言诱使各路江湖人物齐集襄樊,以便混入间谍,更可以扰乱襄樊的治安。要不是事关重大,又怎样解释以主和派得势的朝堂,竟会允许主战派的兵部来插手这里。”
素琴道︰“一直以来主战派和主和派都是水火不容,从朝堂到商场,总是彼此缠绕不断。”
原来宋朝为防止武将以军功自居要挟皇权,自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一直允许武将投资私产,以换取武将自愿上交兵权。好比岳飞,在九江便有将近五百套房产和一千九百亩田地,只是他把产业的收益作为军饷抗击金人之用,而主战派里的武将都如岳飞一般,富而不奢,动辄不惜以家财报国。
主和派则大多以文官为主,且多出身于士族,本身就是地主商贾,通过官位在政商中建立庞大的利益网络。主战派能以战功换取封赏,再以封赏扩大自身投资,但主和派却没有这样的机遇,每逢战事只考虑会否打击自己的利益,生怕皇帝会对他们多征税收和纳民夫。
故此是战是和,不仅是在朝堂上的政治理念之争,更是商场中的计算博奕。
而李元白正是主战派抗金英雄的后裔。
此时李元白哈哈一笑︰“想不到蒙古人居然是我们的朋友。自从秦桧害死岳飞后,主战派一直一蹶不振,只得在商场中暗地发展。看来现在正是时侯,等我回去福州后,马上连系各地主战派的商会,从商场开始一步步斩断主和派的财源。”
素琴却忧心忡忡︰“这都是以后的事。自从你传信给我说要去鹿门山寺,我便一直有不详的预感。”
李元白伸了个懒腰︰“你放心好了,这次有长春真人丘处机和他的入室弟子们护航,断不会有人傻到在太岁头上动土吧。”
素琴没好气道︰“你就是老贫嘴,拜托改一改吧。”
李元白道︰“别总是担心我,你也要好生照顾自己,这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记得派下人给我传信,我定会给你作主。”
素琴梨涡浅笑,心头泛起一阵暖意︰“这里没人会欺负我的,这么多年来好歹都有不少官绅照看着。”拿起两壶清酒︰“今晚要留下来吗?”
李元白道︰“不了,明天清早便要起程。”
素琴给李元白递上一壶清酒︰“先把这壶酒喝完,不带点醉意便走出这里,谁不生疑?”
“是的,是的。”李元白把酒接过,一口气饮个干净。
素琴又上前把李元白的衣服弄得稍微凌乱,给人曾经花天酒地过的感觉︰“你就听我的,等会我以你喝多为由,吩咐两个下人送你回去,既可护你周全,又可演戏演全套。”
李元白轻抚素琴的脸颊︰“看看我们的素琴,风华绝色,多才多艺,又善解人意,谁可娶你为妻可真是三生有幸、几生修道。”
素琴把他推到门口,没好气道︰“你拉倒吧,我这类型可不是你的菜。”
李元白哈哈一笑︰“知我者莫若素琴姑娘。”说罢便提着酒壶,哼着小调而去。
忽必烈喘着气冒着汗离开若兰轩,跟丘处机学道上十载,一直都是过着清苦的修行生活,从未遇过如斯意乱情迷的场面,深感思想斗争的凶险远比短兵相接时更为激烈。
此时的他不用再跟踪李元白,踏上车水马龙的街道,目光终于投放这人间繁华,锦衣玉食的夜生活。转到横街,又见在窑子卖皮肉的妓女抛眉弄眼、搔首弄姿,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他,如何没有半点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