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过年（一）（1 / 1）
一转眼已是临近年关，连队里也开始张灯结彩，营门口的那两只大红灯笼仿佛也在告诉大家要过年了。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年，连里面还是比较重视的，就怕新兵们想家。说起想家老兵们也想，只不过没有新兵那样尤为突出。
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这天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值班的刘排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教大家唱《想家的时候》这首歌，刚开始还好，唱着唱着稀里哗啦哭倒了一大片。因为这事连长还过来好一顿埋怨，马上过年了，教这首歌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搞得排长也挺尴尬，教的时候还真没多想。
但现在教也教了，木已成舟，也只好这样了。小牧倒是挺喜欢这首歌的，听那歌词就很打动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很甜蜜，家乡月就抚摸我的头，想家的时候很美好，家乡柳就拉着我的手，想家的时候有泪水，泪水却伴着那微笑流……”再加上阎维文老师深情地演唱，歌声中既有对家乡与亲人的思念，也有着对过往的追忆和感慨，鼓励着年轻的士兵将思念转化为报国的理想信念，非常打动人。他可没哭，用心学了几遍竟然有点会唱了，但这首歌还是有点难度的，尤其是他这种几乎算是五音不全的一类人，想要唱好希望不大，简单哼哼还行。
只是被这么一闹，年前再也没人提起这首歌，就怕再来一次集体哭鼻子。最近他们一直在忙着准备连队迎春联欢会，听说还要各班表演节目，小牧在这方面没什么才艺，整天和朱欣研究好吃的，就连想家这事在这两没心没肺的人眼里几乎不怎么存在，更别说什么表演节目了，就算有这心他们也没这本事。
反而他们班王伟倒有点小才艺，居然会吹萨克斯，而且他还把这玩意带到了部队来。当他把这玩意从库房拿到班里显摆的时候，着实震到了一帮人，小牧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就算在学校上音乐课都没见过，应该是很专业的乐器。在大家强烈要求下，他即兴演奏了一首《北国之春》，音色委婉动听，深情悠扬的旋律让这帮大头兵听得如痴如醉，班长当即就拍板今年的春节联欢会由王伟代表全班上台演出，凡是能给他争脸的事情他是一件也不会放过。话说回来这两天几个班长都在自个班里找文艺人才，甚至让能上台表演的连训练都免了，专心在班里排练。他们都想在联欢会上露一手，这就是部队的传统，有句老话叫“不蒸馒头争口气”，谁也不服输。到底是部队人才多，五湖四海哪都有，朱欣这个全连大八卦打听到了很多这方面的小道消息回来，什么唱流行歌的，跳舞的，居然还有胸口碎大石的，小牧听了只想乐，是不是到时还要顺便卖两副狗屁膏药啊，后来才知道什么胸口碎大石，人家表演的是单掌碎砖，被这家伙传回来就成胸口碎大石了。
到了除夕那天全连都停止训练了，上午集体包饺子，下午联欢会。面是炊事班活好的，馅也剁好调上味的，饺子皮各班自己擀。部队过年饺子都是每个班自己包的，还要一次性包好几天的，这下小牧和朱欣还有强子等大多数南方兵傻眼了。他们哪会这个，能包个馄饨就很不错了，饺子这吃食以前在他们南方很难得吃的，逢年过节家里也从来不弄饺子吃。本来还想现学，搞了半天还是抓手抓脚的，包出来的既不像饺子也不不像馄饨，整个一惨不忍睹，实在没办法，被班长打发了一个个去把包好的饺子拿到室外去冻上，冻好了再用米袋子装起来，就可以吃上好几天。过年的时候都是各个班自己派人来炊事班煮饺子吃，炊事班不动手的，他们也是只煮自己班里的饺子。小牧也被发配了去负责运送活好的面和饺子馅，今天正好是王老兵在剁饺子馅，看见小牧来拿还特地在他们班的馅里多放了一勺肉糜，反正搅在一起谁也看不出来，拿回去跟班长一说，班长还挺高兴地赞了一句：“可以啊，老王都被你搞定了，有前途，还是南方兵会来事。”
去拿馅的时候他还发现今天的炊事班好像特别忙，里面准备的菜也和平时不一样，班长告诉他们今天除夕，下午开完联欢会晚上还要会餐的，足足每桌有十个菜，还有很多硬菜，更美的是他还买了两瓶酒，吃晚饭的时候省点吃，带点菜回去大家喝一点，当时的部队对喝酒还没管的那么严，有时候喝一点上面也默许了。
中午比较简单，大家就着饺子汤饱饱地吃了一顿都开始为下午的联欢会忙碌开来。要参加演出的人自不必说，全在做最后的排练，想法也很一致，好好表演为班里争光，为连里争光，因为听说分区有几位首长也会来参加，在部队这叫官兵同乐，当然得趁机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小牧没什么文艺天赋，便和大多数新兵一样被叫到大礼堂把平时的桌椅撤掉，再把食堂吃饭的圆桌和凳子全搬过来，放上一些吃食，有瓜子花生、糖果，还有贱不啰嗦的几个水果和饮料啥的，马马虎虎也算放满了一桌吃的，说是简单在部队也算不错了，不像现在随着国家越来越强大，部队的生活早已得到了很大改善，当时的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再以前就更艰苦了，谁也没办法的事。最高兴的还是朱欣，这拿一把花生，那扣几个糖果，没一会那两个裤兜便满满当当了，于是又开始往上衣兜里装。小牧实在看不过去照着屁股给了他一脚，叫他收敛一点，把南方人的脸都丢光了，有必要这么馋么，虽说这些东西平时在连队很少见，可当兵之前在老家应该不稀奇吧。
让小牧目瞪口呆的是你不是不让我装么，他倒好干脆现场吃了起来。结果被路过的排长瞪了好几眼，这家伙被吓得把兜里的东西赶紧还了回去，连裤兜里的都掏干净放回桌上，一脸不舍的样子差点没给小牧乐死。
联欢会先是以连队军官和班长们的大合唱拉开了序幕，唱的是《黄河大合唱》，还算有气势。随着大合唱表演完几个排就开始拉歌，然后每个班也开始互相拉歌，气氛一下子就进入了高潮。说到部队的拉歌，这是人民解放军历来有的老传统了，小牧在抗日片里就看到过，经常看见电视里八路军拉歌的场景。拉歌是部队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环节，是部队战斗力的来源和重要组成部分。当过兵的人，一定对拉歌印象深刻。在部队，不管是在操场，还是在大礼堂，不管是大型集会，还是训练休息，拉歌成了检验各个单位是否团结合作，是否有战斗力的重要标准。准确的说，他们不是在唱歌，他们是用生命在吼歌，他们想要压倒对方，因为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誉。正所谓你唱罢来我登场，此声未落彼声又起，一经“拉”上，战士们的情绪马上被“煽”起来，不消一个回合就能热血涌头。
当小牧他们人生第一次置身在拉歌现场，被此起彼伏的吼声，有板有眼的节奏，声嘶力竭的嘶喊给震撼了，觉得浑身血脉贲张，热血沸腾，情绪立马被强烈的氛围所感染。他们情不自禁地、不由自主地融入这个洪流，忘记所有的一切，积聚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为己方的阵营呐喊、加油，荣誉感不经意间在他们的内心生根发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正是他们从普通老百姓朝着合格军人转变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