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行其事（四）（2 / 2）
但是博士没给赤语涵机会，叫住了她，语气平板无波:“别急着走啊，莫非你不想见到初柒号?现在退出倒也无所谓，我们随时可以找其他成员来…你怎么说?”
初柒号是血舞在成形之前的编号，那时她还只不过是博士手下诸多实验体中之一，未来根本尚末可知。直到实验结束，最终诞生出来体较为完整的成果，初柒号才被授予了血舞这个名字。
同理，在血舞成长了十年后，博士自己私下再开了一场废物利用的尝试…那次尝试的成果便是次零叁号，也是如今的赤语涵。
从不那么准确，以及当事人不怎么乐意的方向上，血舞和赤语涵可以算是博士的孩子。但博士自己都从来只用代号去称呼她们，想来其对这两个造物抱有的感情，并不会是“爱”。
“我…我想…”赤语涵终究停止转身的想法，期望见到姐姐的心克服了对“直面博士”这件事的恐惧，她低声道“我想见姐姐，我会去…任务!”
全身绷带的博士合起自己那双空洞、仅由两团光芒填充的眼睛，从绷带底下开口:“你打算就这么直接走掉么，都没考虑过路上充饥的事情吧。”
“那是…”博士一语，让赤语涵被迫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是需要食物的，而外界却不便于提供给她这些。
不同的吸血种个体，对于吸血的需求也各不相同。有不吸血就会虚弱乃至死亡的;有吸血渴望很重，但不吸血会变得更强的;有些则是吸强者的血才能变强；还有纯粹是通过此行为来取乐，收获愉悦的…
来源各异的吸血种，在进食上遵循着各自的规则，但究其本质，所谓的“吸血”都是一种对生命力进行吞噬的过程。
对于赤语涵来说，她还没有到能完全依靠灵气生存的程度，必须进食。
可随之而来有个问题便是——她无法接受从其它生命上夺走生命力这一行为，光是想想就会感到恶心，更无法付诸行动。
简单来说，她有病。
没什么好奇怪的，本来就是实验废物利用的产物，她能基本上保持正常，已经很神奇了。
赤语涵知道自己需要吃什么，并且确实对“食物”具有食欲。但她实际将要实施起来时，身体就变得无法行动。
身为吸血种，无论是用獠牙还是利刃，去撕扯切开，还是用别的手段，都能啜饮到生命的甘美…尤其在对活生生的家伙们下手时，格外能体会出快乐。
赤语涵本能里就深刻地了解这点，并且她有这样去做的力量。
可这刻印在吸血种本能里的事情，她偏偏就是做不出来。
“能做、想做”和“做了”之间的差距不言自明，就像是执行能力被设了封印，导致于“完成行动”这个环节无法达成。
这不算矫情，赤语涵并不会纠结被吃的家伙们是否可怜，事实上她还挺想感受一下那种“知道却从未体验过”的，吞噬鲜活生命的乐趣…她不动手杀戮，和善良无关。
说到底她迄今为止的经历里几乎大半生都在被各种健身活动折腾，亲近她教导她的血舞也是个杀材，非常标准的吸血种，周围也是各路凶残家伙；成长环境是这么个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善良”这种倾向呢。
然而，可惜的是，当她想去吃的时候，就会立即失去执行的欲望，同时还会感到恶心，十分扫兴。
要怪还是得怪博士进行废物利用的企划，把赤语涵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有给她足够完善的身体。
天生缺陷，使得赤语涵这么多年都是靠实验室的硬塞才能进食，靠她自己是没法做到的。
只是现在她要出远门，身体上的问题就十分麻烦了，在外面若是不能正常地吃，赤语涵迟早得饿死。
“次零参号，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博士知道金发少女此时的纠结，举起一截裹在紫纹绷带下，缠得严严实实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头“其实，我们是乐于见到你能向前迈进的;你不只是用不尽的实验耗材，还可以成为…通往未来的钥匙。”
“呃…”与博士闲聊般随意的举止产生了鲜明对比，赤语涵在得到对方的一下指点之后，意识即刻跌落下去。
有一半的她还停留于现实，眼前是以光辉作为眼珠，正审视着自己的博士;另一半的她掉进了充满眩晕的冰冷熔炉，旋转着烧灼，冻结又焚毁。
“咳!哈…嗬…”什么都做不到，灿烂的金瞳变得呆滞无光，赤语涵在精神层面上经受着考验，短暂是脱离不得的。
“原来如此，看来这次是给她加了多重保险啊。您准备的真是周到，测算无遗程度都快让我竖起汗毛…虽然我的这部分已经烧没了。”在赤语涵神游的空档，博士瞥见她胸口那枚金花別针，对着不定的某处言语道。
不过博士说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或许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吧。
一分为二的体验还在继续，生命的循环化为某种可以描述的感触停驻于身上，那是种闪耀的，温暖的，蠢动着的…只要轻轻地一碰，它便会过来，因为它本身就有着渴望…那就去碰吧！
接着，离体的意识重新拼回整体，赤语涵差点真的就伸出手，还好及时停下了:她面前的是博士，这可不敢乱碰。
但是恢复之后，赤语涵发觉额头上似乎留下了某种无形的印记，那到底有什么用处？
“现在，你可以让异样来源的生命力缓慢流向你，想必那会是很温暖又柔和的感觉吧。”博上放下手臂，向她作出解释“直到你找回初柒号，这个效果都能持续存在。”
如果不需要直接进行伤害行为就能补充实物，赤语涵的问题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谢，嗯，多谢…”赤语涵不明白博士这样做的真意，只是断断续续地低头道谢。
难道对方真的是突然大发慈悲，过来帮忙的?很难想象…她依旧无法放心，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可挽回了。
“那就，出发吧。”侧身让开一条路，博士平静地看着赤语涵带有迟疑和紧张地走入传送门。
前脚、手臂、脑袋…最后地面上只残留了一根金发丝。
那大概是刚好掉了下来，没有随她一起被送走。
“让我们来看看，钥匙究竟会选中谁…”博士有兴致地微笑道，他眼眶中那纯净无暇的光辉愈发闪烁，给这副属于吸血种的身体带来了噩梦般的灼烧感。
紫纹绷带弥漫起亮斑，将博士身体锁定于原状，不至于崩溃成一滩血污。
随后，博士像是无视了这剧痛，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