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结奇缘(1 / 2)
司马炎自从得了盘龙剑后,忌惮此剑太过招摇也太过锋利,不敢在家中练剑,平日里只是将盘龙剑围于腰间。这皮鞘设计得十分华美,围于腰间之时,整个剑柄都平贴在腰部,旁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剑柄,只当是一个做工精美的腰带扣,相连的皮带就像是由龙口之中吐出了一条黑色的瀑布,甚为生动传神。司马炎牢记祖父司马懿的嘱托,每日攻读不倦。虽得剑之后甚是心痒难熬,但还是耐着性子坚持读书。这一克制,倒让他又发现了此剑又一大功效。
现今正是冬季,室外气温很低,偶有北风袭来,甚是寒冷,他每次到园中散步时,都感觉到腹部暖洋洋地,就像随身贴着个暖炉;室内因为放了多处炭火,又很是燥热。而他却浑然不觉,在屋内,他的腹部总是凉沁沁的,非是那种彻骨之寒,之感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暗忖:这盘龙剑能自动平衡人体的阴阳二气,想必对自己的内伤也是大有好处。所以这些天来,他与盘龙剑寸步不离,即便是睡觉时也将其搂在被窝之内。
这日他正在书房读书,忽然听闻婢女秀儿一声尖叫,他当即飞身出房,向声音来处奔去。几个转折便来到了柏夫人的卧房外。只见婢女秀儿跌坐在门口,盛水的铜盆倒在一旁,里面的热水早已散落卧室内的地面。他再抬头向屋内看,只见一个女子吊在一条白绫之下,看那人身着一袭白衣正是祖母柏夫人常穿的。
司马炎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纵身而上,左手环住此人的腰部,右手指剑挥出,割断了白绫。他见此人一头乌黑的秀发挡在面前,忙将她抱到柏夫人的卧榻平平放好。此时秀儿见他到来,也鼓起勇气从地上站起,跟在他后面来到了柏夫人的床前。
司马炎回头先是看了秀儿一眼,随后大着胆子将床上之人的秀发一点点分开。只见此人肤白胜雪,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已无往日的明媚,反倒渗出了那种带着死亡意味的惨白,玉颈之下一道紫红色的勒痕,正是自己的祖母柏夫人。他忙伸指摸柏夫人的颈侧,除了入手甚感皮肤细致滑嫩之外,脉象全无,早已死去了,一惊之下忙缩回了手。
秀儿又是一声尖叫,便即扑倒在柏夫人的身上,泪流满面,连连唤道:“夫人——夫人——”
“在我太傅府内,有人想让老夫死!”“害死老夫的人是不会收手的!”
祖父司马懿死前的话,回荡在司马炎的耳边,此刻司马炎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用大锤击中了一般,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伯母徽瑜夫人和母亲元姬夫人来了。二女见此情景也是泣不成声,元姬夫人更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他感觉到母亲是在极力控制着她自己不要颤抖,可越是想控制,越是抖个不停。
这时听伯母徽瑜夫人哭道:“柏夫人,您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您还有子彝,如何这般年纪轻轻的非要追随太傅于地下啊。”
司马炎听道伯母的话,旋即清醒了许多,心想:“难道不是他杀?可惜我又不方便动祖母的身子。”回头一瞧正好看到了门口的慕容雀儿,她正在踮着脚瞪着大眼睛向这边瞧看。忙向她招了招手。
慕容雀儿忙走过来,见到是柏夫人,也不禁甚为惊骇,急忙用小手捂住昙口,这才没叫出声。
司马炎在她耳边道:“雀儿姐姐,你帮安世看看夫人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伤痕。”说完就背对床榻向外走出了三步。他虽在慕容雀儿的耳边说话,但并未压低声音,是以徽瑜夫人和元姬夫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连忙止住悲声,一齐看向慕容雀儿。
慕容雀儿当即会意,见司马炎走开,便从上到下地检查起柏夫人的遗体。先看她的太阳穴,又伸手在她黑丝发根的头顶依次摸过,接着便是她的手臂、手腕、手指,纤腰,长腿,紧接着又讲她身体翻转过来,从后颈一直查到脚底,并未发现任何伤痕。这时听门外有仆人唱报:“大将军、卫将军回府。”
不一会儿,司马师、司马昭连同司马燮先后进得屋来。
司马燮见远处站着浑身发抖的司马炎,忙走过去问:“少爷,这是怎么啦?”
司马炎还未说话,司马师和司马昭二人就齐齐跪倒,哭道:“母亲——”
司马炎向司马燮小声道:“伯潜叔叔,柏夫人悬梁自尽了。”又补了一句:“确定不是他杀。”
这时忽然听司马师回头叫道:“伯潜先生,有劳您先帮柏夫人料理了后事吧。”接着又道:“屋内所有人到后堂来。”说完起身出房了,司马昭紧随在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去了。
到了后堂,依尊卑各自做好,婢女仆妇则站立在正中。
司马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婢女秀儿先开口道:“早上婢女为夫人打了洗漱之水,叫了两声无人应答,婢女以为夫人未起,便推开了房门,怎知刚推开房门就看到夫人……夫人悬梁自尽了……婢女因为害怕所以不自觉地尖叫了一声,后来安世公子就闻声赶来了,不一会大家就都到了。”说完伏地痛哭失声。
司马昭道:“柏夫人昨日可有异样?”
几名仆妇纷纷摇头。伏地痛哭的秀儿道:“昨夜夫人并无异样,可是……可是……”
司马师厉喝道:“可是什么?”
秀儿忙抬起头来,以袖拭泪,抽泣着道:“自从太傅大人辞世之后,柏夫人就每日以泪洗面,多次称要随太傅大人而去,这事徽瑜夫人、元姬夫人都是晓得的。”
徽瑜夫人道:“秀儿说得不假。柏夫人确实也在我二人面前提过。我等均想:‘柏夫人育有九弟司马伦,别说太傅大人未要任何人陪葬,即便是要了也轮不到柏夫人啊!’况且柏夫人还那么年轻,我等认为她只是一时伤心,虽说言辞有些激烈,过得几日也就不会那么悲伤了。怎知她居然真的……真的寻了短见。”说完便以袖掩面啜泣不止。
元姬夫人也道:“姐姐说得正是。没想到柏夫人对太傅大人如此一往情深,这等烈女真是叫元姬自叹不如。现下柏夫人去了,留下了九弟一人,子彝同安世年龄相仿,还望兄长多加照拂。”
司马师道:“这个自然,元姬不必忧虑,为兄会安排名师教导子彝的。”又对站着的仆妇们和秀儿道:“你们好生照顾子彝,不得有误,如有怠慢,定惩不饶。”
众仆妇和秀儿连忙向上叩头应诺。
给柏夫人办过祭祀之礼后,司马师兄弟感念柏夫人对父亲的情谊,就让司马燮在父亲埋骨的首阳山后,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先将柏夫人入葬,然后为柏夫人修了一个墓,待墓修好之后再将柏夫人移至墓中。考虑到司马懿的遗命,也就不为柏夫人立碑了。有司马燮这大行家在,自是不需司马师等再操心。
此时已是大魏嘉平四年,而东吴则是神凤元年,二月。东吴皇帝孙权,自去年十一月到南郊祭祀天地后,便得了风疾。此时病势越发地沉重了。急忙叫人唤来大将军诸葛恪、中书令孙弘、太常滕胤、将军吕据和侍中孙峻托付后事。四月乙未日,孙权在内殿驾崩,终年七十一岁,在位二十四年。谥号大皇帝,庙号太祖。自此,继曹操、刘备后这位三国时代统治者中最长寿的孙权也故去了。现今的三国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日,司马炎读完书后,感觉神清气爽。出了书房,但见晴空万里,和风微拂,心情甚好,便决定叫上慕容雀儿去洛阳郊外的白云山中狩猎一番,顺便试试自己的盘龙剑。
慕容雀儿正感无聊,听司马炎说要出去狩猎,向司马燮借了弓箭便一溜烟地出门去了。
司马炎无奈地背上了弓箭,又由马棚中牵出了两匹马,出了府门,见慕容雀儿站在百步之外正向他挥手。司马炎苦笑道:“你都不知道走那边,就已奔出了百步,真是服了你啦!”忙向自己的右手边指了指,便跨上了一匹马,正要拨转马头,见慕容雀儿已跳上了另外一匹马。司马炎心道:“雀儿姐姐这身法是越来越快了。”
他还未赞出口,便听慕容雀儿道:“臭安世,想不等我自己便跑了吗?”
司马炎道:“你可冤死我啦!谁说我不等你啦!我只是先上了马而已,哪知道雀儿姐姐的身法这么快,百步之外转眼即回,安世是佩服得很呐。”
慕容雀儿听他称赞自己的轻功,心下也是欢喜,嘴上哼了一声,便向西边的广阳门驰去,司马炎忙策马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洛阳城,一盏茶时分便上了白云山。
他们二人策马在山中缓缓行走,边走边环视周边的景物,正在四处搜索猎物。忽然一只梅花鹿由林中奔出。二人大喜,忙催马追了上去。
那梅花鹿见有人追赶,忽然开始左右变线,由向前直奔变成了“之”字奔跑。
二人一左一右封住了它的入林之路,司马炎弯弓搭箭,箭尖随着梅花鹿纵跃的方向来回变动。忽然拉着弓弦的三指一松,正是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羽箭向着梅花鹿的后颈急射而去。
这边的慕容雀儿却甚是顽皮,她手中捏了两支羽箭,见司马炎的羽箭射出,便即一箭先射向他的羽箭,接着又是一箭射向梅花鹿的后腿。
她正想好好奚落司马炎一番,忽然听到“嗖!”“嗖!”“嗖!”三响,接着又是连着三声“咔嚓”,只见不知由哪里飞来了三支羽箭,不仅将司马炎的羽箭从中射断,连自己后发的两支羽箭也被射断,六节断箭掉落在道旁的草丛中,三支羽箭则并作一排插在道旁的松树之上。
司马炎微运内力,便感知在自己的左前方二十丈外,有一人一骑正在和自己同向而驰,而这三支羽箭就是由那骑手发出的。他见对方这三箭既精准无比,又膂力强劲。但显然只为了断箭,并非为了伤人。
慕容雀儿却没有他那般的内力,并不知道这三箭是由哪里射来的。她发起了刁蛮的狠劲,口中嗔道:“姑娘今天非要射中不可!”当即由箭壶之内又抽出了三支羽箭,连珠般射向那梅花鹿的后腿。不出所料,又是三箭飞来,射断了她的羽箭。
慕容雀儿此时已看清的对方羽箭的来路,当即又拿出了三支羽箭,这次射的目标不是梅花鹿而是向着羽箭刚刚射来的方向。“嗖!”“嗖!”“嗖!”三支羽箭承“品”字形射出,而对方并没有还箭。她以为对方已被自己这三箭射中,鼻中哼了一声,随手一摸,箭壶当中只剩下了一支羽箭,当即弯弓搭箭向那梅花鹿的后腿射去。
没成想远处又飞来了一箭将她的羽箭从中射断了。
此时慕容雀儿的箭壶之中已再无羽箭了。她当即从头上取下玉簪,在手中一按。
司马炎一直笑吟吟地看着那人戏耍慕容雀儿,既然不是敌人,他倒是乐得瞧这个热闹。他知道慕容雀儿的箭壶中已经没有羽箭了,自己则是故意放慢了马速,给那只梅花鹿留了一线空间。果然,那梅花鹿见有隙可乘,便即向左急奔,想要跃入树丛。万没想到慕容雀儿会为了置气居然拔出了玉簪,他急忙大叫了一声“不可”。
慕容雀儿发起了狠性,全不理会司马炎的喝阻。一记“流星赶月”,玉簪已电射而出,取得仍是梅花鹿的后腿。
司马炎再想出手拦阻已然晚了。只见一支羽箭“嗖”地射出,这支箭并未直接射向玉簪,而是射向了梅花鹿。箭尖侧着从梅花鹿的颈侧射过,箭尾正好扫在了鹿颈处,那鹿被箭尾这么一扫,突然受惊,腾地蹦起一人多高,刚好躲过了玉簪,旋即消失在了树丛之内。
司马炎心知并不是这箭手的射速高于慕容雀儿掷簪的速度,而是见她拔簪时就已预先判定了她的动作,所以提前发箭惊鹿避簪。既保护了小鹿,又不至于射断玉簪,在不明玉簪威力的情况下,更没有贸然地封了玉簪的去路,司马炎现下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不禁心中为那箭手喝了声彩。心道:“此等箭法神乎其技,闻所未闻,不知这位神秘的箭手是谁,真相与他结交一番。”当即放缓了马速,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缓步驰去。
慕容雀儿也是暗赞对方箭法了得,但最开心的是对方的这种处置方法,甚合她的心意。她并非残忍好杀之人,想要射偏司马炎的羽箭,完全出于救那梅花鹿一命的初衷。至于后来和那神秘的箭手置气,也是只取梅花鹿的后腿,再后来这一簪掷出当即就后悔了,她并不担心那人能够伤了玉簪,只是担心他若处置不当,反而会伤了梅花鹿的性命。见梅花鹿安然无恙,她心下甚是高兴,也和司马炎一样,想要见见这位厉害的箭手到底是谁。便策马向梅花鹿逃跑的方向驰去。驰出数步后正见玉簪插在地上,在马上当即纤腰一扭拾起了玉簪,从怀中取出了手帕,擦了几下便即缩回簪头,又插回到自己头上了。
二人在树林中行出了二十余丈,看见刚才追逐的梅花鹿正被抱在一个的怀里。只见那人背靠大树,坐在地上,树后则是他的战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见他是个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衫的青年,远远望见此人肩宽背厚,腰细腿长。再走近些则见他生得面如冠玉,目若点漆,鼻似悬胆,齿白唇红,嘴角边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容貌甚是俊美。
慕容雀儿本在司马炎之前,自打见到这人之后,便俏脸飞红,心如鹿撞,当即勒住马的缰绳便不再向前了。司马炎在后面虽然未能看到慕容雀儿此时的面貌,但见她两肩上下起伏,身子微微颤动,便已知其意。
当即行过了慕容雀儿的马侧,见那男子像是比慕容雀儿还大着一两岁,当即跳下马来,上前抱拳行礼,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兄台神箭之技令在下佩服之至。”又道:“在下司马炎、自安世,这位是在下的师姐,慕容姑娘。”
那青年见司马炎甚是有礼,又见他容貌俊秀,长发及地,生具异象。当即放下了梅花鹿,向着司马炎二人深施一礼,道:“在下姓曹名志,字允恭。今日有缘识得大将军的侄儿,卫将军的亲子,和这位慕容姑娘,真是三生有幸。”说着又拜了下去。
司马炎闻他自报姓名,又见他这般的风流倜傥。当即恍然,道:“原来是陈思王的世子,当今的济北王。安世得遇兄长,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