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张牛角的传说(2 / 2)
如今的儒道宗师们,早已放弃了《七纬》,回归《十三经》的怀抱。
所有的《七纬》都被认为是引人入魔的邪书,白虎观辩经之后,埋藏在洛阳东观书库的最底层,慢慢腐烂。
东观是全大汉最大的图书馆,只有朝廷命官、大儒以及太学生才能出入。
现如今,只有道门还在相信这些巫术。张角选择了道门,是因为道门依旧存有相信谶纬巫术具备神秘力量的群众基础吗?
卢植心想,道家和儒家关系不算太大。
但道教与太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汉有三道,张角的太平道,张修的五斗米道,张衡的天师道。
太平道与五斗米道只有十多年的历史。
天师道是道门源流,其历史已经有百年。
天师道的初代天师张陵,二代天师张衡都是太学出身。
如今老天师张衡,八十有四,三代天师的继承者尚未定夺。不知临终前是传给长女张鲁,还是次女张卫。
他卢植是太学出身,却从没听说太学有张角此人。
张角绝不是太学出身,难道她会是天师道门人?
刘备也在看《太平经》。
最近卢植愿意把越来越多的秘密告诉刘备。
也许,她是寂寞了,也许她对刘备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者是担心自己会带着秘密石沉大海?
总之刘备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老师觉得,张角的背后,有太学的支持?”
卢植摇了摇头,心中却极为震撼。
太学是儒门的大本营,也是大汉的最高学府,其首领便是九卿之首的太常。
三百年来,来自各个学派的太常与十五位太学博士,不知为大汉培育多少儒门巨头。
前代大儒们早就把《七纬》当作邪书,没人想要复辟巫蛊邪术。
就算是班固著作的《白虎通义》也对《七纬》的章节,做了相对的删减。
但《太平经》如果是为了补全《白虎通义》的缺漏而存在,那么自己的敌人真的是“道门”吗?
或者可能是太学中某支崇拜大儒班固的巫术学派?
“我需要看到《太平要术》。”
卢植对刘备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有《太平要术》才能证明我的猜想。”
刘备有些担心,但还是问她。
“所以,还是要去巨鹿啊?”
“是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卢植感到这趟巨鹿之行,必定收获颇丰,但也充满风险。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去找邢子昂去了。
卢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翻阅《太平经》。
再说下去也是废话。
……
……
滹沱河的中游有一个奇怪的村子。
这座村子的桌案上摆着一只人头大的蝗虫。
这只蝗虫是活的,而且正在产卵期,所以腹腔肿大。
一位来自常山郡的仙姑说,这只巨大的蝗虫是黄神的化身,需要百姓们的供养。
所有的百姓都在对这只体型巨大的蝗虫叩首,送上今年新割的小麦。
她们对此有着深深的怀疑,但是因为仙姑头戴黄巾,她们也不敢质疑。
万一真的是黄神呢?!!
一把利剑忽然斩来,划开巨型蝗虫的腹腔。
巨蝗发出悲鸣,无数幼虫从腹腔流出并死亡。
仙姑大惊失色,拔出白幡,大吼:“你是何人,竟然在亵渎蝗神!”
可当卢植一边背出《太平经》中的内容,一边醉醺醺地喝酒,立刻有个放牛的小孩子站起来,大喊。
“她戴着酒壶,坐着牛车,我知道她,她是张牛角仙姑,是她抓到了卢植,救了大贤良师。”
“是张牛角仙姑来了!”
“仙姑杀了蝗虫,那蝗虫必定就不是黄神的化身!”
村民们架着一口大锅,把信仰“蝗神”的仙姑,还有这只“蝗神”一起给烹了。
闻着刺鼻的臭味,刘备直犯恶心,问道:“老师,我们今晚走吗?”
卢植看向来自北方的那片乌云,叹息道:“蝗虫要来了,我们要帮助百姓灭蝗。”
蝗虫是根据季风迁移的昆虫。
这块神州大地,夏天刮东南风,冬天刮西北风。
按理来说逆风的蚂蚱不可能在夏天南下的。
可就是今年的夏天,不知为何,来了一股强烈的北风,帮助蝗虫振翅高飞。
张郃一脸焦急地看向卢植。
现在连她也把希望放在卢植的身上。
“挖坑,点火,把蝗虫都吸引到荒野,然后一把火烧光它们。”
“把衣裳都穿厚些,蒙上脸,注意保护眼睛。”
卢植看向乡民,“谁愿随我灭蝗!”
“我!”
“我也去!”
“我也上。”
似乎这一刻,再没有任何事情,比消灭蝗虫更重要。
卢植也暂时放缓前往洛阳的脚步。
“保卫粮仓!”
太阳落下,夜幕笼罩。
田野里燃起大火,来自常山郡的蝗虫,不知死活地扑向火堆。
卢植指挥全副武装的百姓挖坑,并在坑里扔入干麦秆,点燃火焰。
蝗多火少,田野里的火焰很快被乌云一样多的蝗虫扑灭。
张郃会冲过去点火,刘备会冲过去点火,邢子昂也一样。
就连范督邮也拿起白布,反射月光,吸引蝗虫过来,守护身后的粮仓。
……
……
天明之后,张牛角的名气更大了。
有人说张牛角拿住了卢植,前往巨鹿,即将封为渠帅。
有人说张牛角在帮助灾民,对抗蝗虫,斩杀邪神。
也有人说张牛角杀死了安平郡城里为富不仁的士族,分散她们的财产。
还有人说张牛角是博陵郡的一个山贼,得到南华仙子点化,成为剑仙。
只有卢植自己知道,他不是剑仙,也不是真正的张牛角,从没有杀过士族,更不能把成千上万的蝗虫怎么样。
她只是传授了一些杀蝗的土方法,只能祈祷,蝗虫在那里停歇三天就能自行散去。
好在粮食早早就收进粮仓,否则人怎么能和蝗虫斗呢?
“您就是拿住卢植的张牛角道友吗?”
滹沱河的上游,一个瞎眼的神婆双腿盘坐在石头上,伸手拦住了牛车。
卢植打了个稽首,说道:“不敢当,只是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为百姓吗?”神婆连连点头,笑得和蔼可亲。
即便,她浑身都是烧伤,伤口已经化脓起泡。
甚至伤口上趴着一只吸血的蝗虫。
卢植开始观察这位神婆。
神婆的面前,摆着五颗骷髅头。
小腹插着五口断剑,奇怪的是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来。
谁也不明白,为何伤成这样,这位神婆也没有死。
神婆打了个稽首,有气无力地笑道:“在下雷功,乃是将死之人,近几日来,听闻张牛角大名,吊着一口真气,特来拜访。”
卢植心头一凛,“你就是河间郡渠帅,雷功?!”
雷功点头,“是的。”
这是卢植和雷功的第一次见面。
遗憾的是,雷功看不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