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医(1 / 1)
要不说这村子里出人才呀,三十多年前,村子里就出过一个进士,那可是进士,不是秀才,不是举人,而是进士,虽然只是一个三甲末流的进士,在进士中也只能算是不入流的级别,但,当时清恒国正直改朝换代,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官位空缺,而这位也是不负众望,竟然捞到一个正五品的大官,知府,于是,生活滋润了,家里养了几个小妾,房子也住上了大宅,也许是某个沉思的夜晚,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家,老家穷困,他一想,这可不行啊,老夫一个知府,一查家事,竟然出身如此普通,再说,常言道成大事后以后一定得来把衣锦还乡不是,于是,他回来了,修了这么一个牌坊,不过,也仅次于这样而已,至于村中建设问题,他直接就无视了,所以,就造成了这般尴尬的场景。
外门气派得仿佛官府,但内部却只是普通的穷村。许恒济走在村子中的泥土道上,一路上,不断有人打着招呼,“许才子,这次乡试中了吗。”“小许啊,考虑好了吗,张家的姑娘那可是催的紧呢。你赶快做决定,老婆子给你做媒。”“许才子,我这最近好像有些风寒,能否请令尊给我开两幅药。”现在是中午,大家都不干活,都在树荫下吃午饭,此刻正直秋季,村里的农田都是一片金黄金黄的,已经有一些稻谷被收起,放在一边,堆成一座小山,村里虽然不富裕,但好在粮食充足,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遇到乡民的招呼,许恒济都会很礼貌的回答,走走停停,已经到了许恒济父亲开的医馆,许恒济的父亲许知见是一名医师,在附近几个村都很有名,而许知见开的这家医馆也是全村唯一一个二层的建筑,墙壁不是泥土,而是石料,房顶也铺着奢侈的瓦片,而在门框顶上,挂着一面匾额,上书“恒医馆”三字,字体飘逸,虽然文笔翻飞,却丝毫不给人杂乱之感。
走入医馆,许知见正在柜台后一手打着算盘,另一只手记着账目。许知见是一个中年人,年纪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实际已经四十了,头发已经有些灰色,面庞很干净,依稀可以辨别出年少时的英气,许知见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美男子,感觉到有人前来,许知见随口道:“来看诊先去那边等待。”又打了几下,许知见感觉到不对,这才抬头,许恒济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许知见眼睛一眯,忽然一拍眼前的桌面,顿时吓得许恒济全身一个哆嗦“与你说了多少次,人活一口气,你看看你现在,男子,就要抬头挺胸,你现在这般,气已经全泄光了。给为父抬头挺胸。”许恒济照做,许知见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对了,这次乡试结果如何。”问出这话,许知见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多余了,看儿子刚才那样子,这次乡试,怕是……
果然,许恒济原本挺起的胸膛一下就垮了,眼神暗淡,“父亲,我,落榜了。”许知见看着许恒济,眼里闪过感叹,“好了,你回房吧,为父给你煎几副补气的药,好好读书,三年以后,再考也不迟。”说罢,他便继续打起算盘,但,出奇的,许恒济没有动,许知见打了一会,忽然抬起头,“你怎么还不回去,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怎么还不去读书。”许恒济眼中闪过迟疑,但很快,这丝迟疑就被坚定取代,他忽然上前一步,彭,竟是跪在了许知见面前,许知见一愣,却听地上的许恒济道:“父亲,孩儿不孝,没考中举人,但,孩儿已经准备不考了。”许知见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一把抄起眼前的算盘,几步从柜台后走出,面庞气的发红,“好啊,都学会轻言放弃了啊,我告诉你,你敢不考,为父我今日便打断你的腿。”说罢,手里的算盘高举。
一般来说,此时,许恒济都会马上服软,回去读书,许知见明白,许恒济是一个孝子,很少武逆自己,所以自己这样的动作也只是吓吓他罢了,毕竟,古语云: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与不义。但这次,他却失算了,许恒济并没有动,反而是抬起头正视他,目光中的坚定看得许知见都不禁怔了一下。“父亲。”许恒济的声音带着固执,“圣贤书籍已然读了十余载,其中精华虽不能说完全把握,但大致却是知道,如今再读,孩儿已然读到作呕。乡试考了三次,落了三次,九载,就只是令那些经文更加稳固,就如虚度,而若是再考,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中举,那时,孩儿的年岁可能也有父亲之板不惑之年。而中举还得中第,又不知多久,可能一生与进士无缘,即是有缘,在孩儿功成名就之后,怕是您已然半截入土,而孩儿也已经白头,您小时便教我,做官要为民,但若是此官只能做数载,那我又何必为此付出大把时光于那一张白纸上呢。”许恒济说的很快,许知见听着,算盘,不自觉的放了下来。换了口气,许恒济继续道:“而古有名臣曾说,他欲做官或做医,因为官者,可造福百姓也,而医者,亦可造福百姓也。所以,父亲,我想学医。”话毕,许恒济便不说话了。
许知见听的愣住,呆在原地许久,心中不是滋味,皱了皱眉,他有些烦躁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容我再思量几日。”说罢,他便向楼上走去,“等等,父亲。”许恒济起身,忽然想到一件事,对许知见道,许知见回头“何事?”“父亲,刘叔好像有风寒,您给开几服药,我送过去。”许知见摆了摆手,一指医馆一层一旁,那里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有众多小的抽屉,“那里,从上面数第三个从左第七个,那里放着补气的药。风寒不可随便开药,需要看清风寒原因之后方可对症下药,若是贸然开药,有可能会加重病情。你先拿三副给他那些,与他说,早中晚各一副,明日来我这里看看。”他说完,就上楼了。
许恒济看着父亲离去,心中震惊,“想不到这次父亲竟然没有打我。”确实奇怪,平日,许恒济若是敢提出不读书这种话来,那绝对是要遭许知见一顿爱的抚摸的,不对,是算盘对他爱的抚摸。但这次,甩了甩头,他来到柜子前,找到父亲说的柜子,拉开,里面放着几个药包,这种药包只有手掌大小,用草纸抱着,用时只需要撕开草纸,将里面的药草倒入药壶内,就可以煎药了。
只见,那里面的药包上都写着“补气”二字,许恒济拿了三包,合上抽屉,出门,向着刘家的田地行去。许知见坐在房间桌前,医馆二楼便是父子二人的家,三个房间,分别是房舍和厨间。许恒济母亲早年去世。父子二人可谓是相依为命。还好许知见开了家医馆,至少温饱不愁。许知见此刻可谓是坐立难安。他有些纠结,儿子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他不可否认,可,他该同意儿子的话吗,“不行,我以前让他读书,就是为了让他以后可以过上舒心的生活,而不是像我这样,在这偏远之地开一家小小的医馆。”想到这,许知见站起身,但忽然又想到儿子话中细节,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乡试之说,也并非是人人都能成功,否则岂不是遍地都是官员了吗,也许,恒济真的没有做官的命吧,若是我强求,怕是会害了他一辈子,如果我现在教他医,就算以后不能做官,至少也可以保温饱,不至于以后连一个正经事业都没有。读书之事,不也只是为了以后生活好些吗。可以更好,但也总不能退步啊。”想到这里,许知见已然有了觉悟,站起身,只觉得身体一阵酸麻,不禁看了眼窗外。
窗外,夕阳正在西方渲染出一片鲜红的晚霞,许知见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一想竟然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活动了一下筋骨,打开房门,走下楼梯,医馆大门已然关上,大堂内只有一个人,正是许恒济,此刻许恒济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是一张木桌,可以收起,放在角落,显然是许恒济不久前展开的,桌上放着几盘菜,上面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那些菜应该已经做很久了,却还能如此温热,可见许恒济的用心,他并没有动筷子,而是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圣贤书,正在看着,但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眉头如同打了结一般扭在一起。
圣贤有言道:“家中有长辈,吃饭必须长辈先吃。”这是很基础的礼仪,感受到有人下来,许恒济放下那本书籍,他看到了父亲,父亲还是那样,脸上没有表情,好像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很少笑过了。他走到许恒济对面,椅子已经准备好了,许知见坐在那里,拿起碗筷,“吃饭吧。”
吃完饭,许恒济正准备收拾碗筷,忽然被许知见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