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准备(1 / 2)
我跟着姓陆的下楼,一路在村子里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处地方式的院子,外面看着普通,和周围的当地建筑没什么区别,但从整个村落布局和周边地势河水的走向来看,这个院子选址很不错。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宅子周围的水被人动过,依地势藏风聚气,改得很好,说改其实又没怎么改,浑然借天之势,我学艺不精,只能略略窥探分毫,但也看得出来这个设计师很厉害。
房子内部是中式装修风格的屋子,陈设简单大气,我来到会客厅,屏风后隐约的一个背影背对我向着庭院,正在煮茶,氤氲芬芳。
我被迫历经千辛万苦的见到了青年口中的老板,按捺着紧张和好奇,在姓陆的引导下来到桌前上,从而看到这人的正面,对方一直在摆弄茶具,流畅熟练的茶艺,并没有理会我的到来,一副惬意的样子。
对方让我有点大跌眼镜,其实一路走来我不是没有构想过这群人背后的老板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私以为是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人或者中老年人。
古董贩子?大老板?学术学者?
也许是那种有魄力手段和上位者气息、喜怒不形于色的;也许是那种亲切和蔼实则老奸巨猾、运筹帷幄的;或者是知识渊博、健谈随和、利用诡辩突破对方心理防线的高智商犯罪头脑的;也有可能是浑然一体、花臂刀疤、表里如一透露着犯罪气质的;或者是看起来非常普通、根本记不住样貌的,我绞尽脑汁想了诸多应对策略,但眼前的老板不是我想过的任何一种。
这人太过年轻,甚至我觉得比那个叫“陆杰”的姓陆的青年头头还要年轻,脸嫩,看着一点不大,二十岁?应该也就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觉得有几分好笑,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吗,我还在学校学理化生累死累活的时候,已经有这种人给别人当老板了?
他当得了法人吗,身份证怕是假的吧?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
这个老板没有任何表示,陆杰看起来在对方手下工作了很久,立刻识相的出去,这个人终于抬头看我,我们简单的第一眼对视,他抬手示意我坐在一个位子,不是轻蔑的点手或用手指,是摊开手掌来示意方向,很有礼貌的请我坐下说话,将一杯刚沏好的茶用木质茶具递放在我面前。
礼数周到。
刚才我们仅仅对视的一眼,就让我打消了觉得对方年轻的想法。
我从没见过哪个年轻人能有这样的眼神。
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平淡,又不含情绪。
我有点意识到陆杰像谁,或者说,在学谁了。
陆杰眼中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但那是因为他对手下的任务抱以认真的态度和热情,他对目前的现状感到满足,所以不需要掺杂其余任何情感。
但这个年轻人不一样。
他就像历经事故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经历了很多的事,拿起过,又不得不,或者自己选择放下,才会有这样举重若轻的稳定氛围。
我认识的上一个有这样气场的人,也是除了这个老板的唯二一个。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能是老板,管住那一帮怪人。
他浑身上下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必然会成为主心骨的漫不经心。
他自我介绍说姓吕,示意我面前桌子上的一张名片,我不由得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吕行平。
背面是联系方式和古董文玩店的名称。
“手就不握了。”他平静的看我“生意人,怕影响气运。”
“没有歧视的意思。”
他已经知道我私下里是干二皮匠的,我一面想着,难为您堂堂总经理都不必见我,不和我这个路人握手还要宽我的心,但又想着,你们不是盗墓贼么,连死人肚子里的东西都掏过,摸过看过的晦气东西比我一辈子加起来的都多,还害怕和我握手影响什么气运?。
也是,这伙人能耐了得,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底细,估计连我小时候穿过什么颜色的裤衩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还因为我是孤儿,他们才更是有恃无恐吧。
吕老板让我先坐着歇一会,他开始着手拆我从被他的手下炸塌的墓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一样东西,那个相比之下不算值钱的老式播音机。
他让我别拘束,喝几口热茶,慢慢和我聊天,说初步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殡仪馆技艺熟稔的二皮匠,看得懂文物会古墓断代的考古工作者,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练就的童子功,虽然是编外人员,但前途不可估量。
他甚至用才华横溢形容我。
问我大学专业不准备选考古吗。
我在学习课业方面毫无天赋,能顺利考上大学都已经算得上是老江家烧高香了,考古专业分数高的我望尘莫及,我从来想都不想,文科我在实际过程中通过实操也掌握的差不多,选理科是考虑万一有什么变故,将来好就业罢了。
尽管我有心理准备这伙人必然知道我的底细,但我没想到他们就连老板都对我摸得这么的门儿清。
像是长辈考校我,给我未来生涯做规划,指条明路一样。
这个恐怖的比喻让我毛骨悚然。
他要做什么?
“简直是为干这一行量身打造的一样。”
我一头雾水像个呆鸡的时候,对方话题一转,换了个问题。
在那个墓室里面,有那么多比它值钱的东西,问我为什么独独只拿了这个播音机?
我观察他,他除了一开始,请我坐下的时候抬了头我们对视过一眼,之后一直在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怎么拆那个播音机,和我说也没有分过我任何眼神,旁边的五金工具箱里种类齐全,看起来已经拆了有一会,他左手边的桌子整齐摆放着那些零件,他拆解的速度很快,看起来对它的构造很熟悉。
我不知道说什么,那个纸条我之后没在身上找到,吕老板能这么问我,看来他们并没有拿到纸条,也许是埋在那个墓里面,我没能带出来。
我索性没开口,静坐着看他,这个人周身气质很奇怪,乍一眼人们都会误以为他是睡不醒的普通的古董商人,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图轻松,其实靠着家里的内种富二代,但他眼神里那种特殊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我只偶尔在孟主任身上感受过。
这年轻人真的只是个小商人?
我沉默,他也沉默着拆播音机,不再理我。
久坐无聊,我开始四处乱瞟,这个房子里基本没有太多装饰,简简单单的黑白加一点木质,无字隔断让我看不到更里面的布局。
这个吕老板的手很灵巧,看用手的习惯能猜到是会写书法的,至少人生前二十多年没干过太多的重活累活,戴着一串绿松石,品相极好。
他的右边放着一个档案袋,档案袋上随便压着一些纸页,最上面是一张表格,在表格的正面我看到自己的证件照照片。
哦吼。
我感到这个吕老板不像其他人对我看不顺眼,他甚至是平和的,对我的态度不好也不坏,这一路过来我有太多好奇的问题了,憋得我实在心慌,他的态度像是默许了我,我在这样的氛围中忍不住向他询问。
毕竟他是老板,问他最直接。
“你们为什么要炸塌那个墓?既然是你们的,你们应该更清楚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那么多珍贵的文物。”
“觉得不应该是‘我们’能做的出来的,是不是?”
沉默了有一会,他突然开口,却是开始给我讲故事。
是关于我曾经去过的那个邪门的“墓室仓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拿着最好的装备,有最好的人手,为什么没有下那个墓?”
淦。
正是我好奇的问题之一!
我太好奇了。
我的面部管理一定非常失败,我甚至毫无遮拦的睁大眼睛直视着他,不自知的露出了求知的表情。
他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分解着四散开来的播音机,不紧不慢又井然有序,干听得我着急上火。
“因为那里面,有一个东西。”
“邪门,危险至极。”
“曾经一位故人,为了确保事情的进度,留了个后手,把一个关键放在下面。”
“只要事态发展进入我们约定的阶段,就会有人下去取那个信息,开始下一步。”
“但这个朋友太不是个东西——”
“为了确保安全,或者说他不准备开始下一步,他在里头上了‘保险’,放了‘那个东西’。”
我不由得联想到那个悬挂在空中看不清的东西,还有诡异的乐器响声,破碎的声响,以及他们失去焦距的眼睛。
最重要是那张在墙洞后窥探我的、惨白的、在那个墓里我从没见过的、表示送客的脸。
就算是回忆那个场面,我还是控制不住汗毛炸起,后怕不已。
有种不明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个最后炸塌墓室用的炸药,其实是陆杰留给自己的。”
我恍然看这个吕老板,他平静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