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尸体(2 / 2)
我靠在墙边,等到终于攒出点力气,慢慢的抬手抹了把脸,只不过因为刚才摔倒在地摔的脸上都是血,怎么都抹不干净。
我喘着粗气尽快让自己恢复,勉强抬起手电筒四处照射,想看看我又疯跑到了什么鬼地方,原路返回肯定是不可能了,我刚才死里逃生的经历简直像做梦一样,梦醒了到现在大脑终于能开始运转,记忆也开始迅速模糊,而且方才经过的每条岔路我都是随机胡拐的,原路返回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灯光扫过周围,周围看起来是同之前没有区别的,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甬道。
光柱随意扫过周围各处的角落,猛然一处画面清晰的照射出那里的东西,等我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手电光已经照去了别处。
那一瞬间的画面足够刺激的我身体僵硬,但又促使我不可置信的慢慢握着手电筒强迫般的再去细看,那小小的光斑顺着刚刚扫过的路径一点一点回去,我再一次确定了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那致使我被绊倒在地的——
是一截肢体。
我突然就能冷静下来了,甚至冷静的不可思议。
虽然脸还是很疼,头也还晕着。
我才意识到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满是浓重的血的味道。
却不单纯是我脸摔破,摔到鼻腔会有的浓度。
控制手电光照向周围的地面,看到旁边不远处就散落着一大滩血,后面的墙上也是胡乱喷溅上去的血。
这段甬道的这个位置,到处都是新鲜的血。
而更远一点的地上,是一个不规则的,半球形状的轮廓。
那发型我无比熟悉,不久前刚见过,和我换着开过车、背过我、还给我递过压缩饼干、也参与调侃过我。
离我最近的那条残肢,就是我误踩上去、并害我摔在地上的,膝盖处的皮扣挂着东西,是我曾经在陆昆那里见过的钥匙扣。
一开始我手中摸到的,以为地势低洼、地面潮湿导致的水迹,原来也不是凝结出的水。
也不是我的血。
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丝毫顾不上腿还正处于酸痛难忍的时候!
我惊的就差没嗷一嗓子的反射性的喊老刘,小时候怕虫子我就只会求助般的喊他,喊成了习惯。
可是这里没有老刘。
我面对的也不是小虫子。
我惊疑不定的紧贴着墙,瞪着眼睛看着一地狼藉的残尸,气儿都吓得我喘不匀!
我和吕行平他们三个,不过是走散了而已,甚至从分开到现在还没过多久。
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这样。
散落了一地。
那个腿子小高,虽然看起来不阴不阳,但没想到下手竟然这么黑?!
这么说,吕行平岂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黑吃黑?
那我怎么办?
陆昆,他死了。
他竟然,会死了?
曾经一直以来,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密林,我在和这伙各怀心思、披着人皮的狼们打着交道的过程中,我不断在假设着自己最终的下场,我所设想的种种结果里,我必然是这几个人当中最早下线的炮灰。
这毫无疑问是注定了的。
一没能力、二没背景、三没手段,我不属于他们的任何一方,不是他们能够真正信任的腿子,注定了江舟只有被利用、被榨取价值后根据情况被抉择是丢下还是留着。
相比于陆昆就不一样,他从不需要指南针就能依靠环境判断准确方位,几次都是吕行平参考他的意见校准我们的方位和行进方向;他生火的效率能力也是一流,会在不同环境里找到易燃物或用巧妙的方式生火;并且他在穿越复杂地形、避免迷失方向上也很有经验,几次都是他和小高打头阵快速选择最佳路线,穿越到达吕行平要求的位置;而且身手敏捷,负重能力强、耐力很高。
但他还是死了。
他怎么就能死了?!
我完了。
毕竟这样的人都落得这个下场。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刚刚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人转眼间变成了一地破碎的残尸。
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把这几年每天所经手的那些尸体,同曾经活着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周围认识的、熟悉亲近的人变成一具空壳一样、没有回应的尸体躺在工作台上,眼下我只能呆立着、看着面前身首异处,甚至是满地狼藉的陆昆,实在难以接受。
心底突然涌现出浓浓的悲哀。
这些人,可能在公安的通缉令上挂着照片、姓名、户籍和身份证号来悬赏的,恶贯满盈、穷凶极恶。其实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简简单单的烂命一条,老天爷说收就轻而易举的收了去。
我慢慢挪动着走上前去,看那条残肢,还是软的,凉的。
都还没僵。
我去拾来他的手臂,还有附近其他勉强认得出的残肢,我一时之间惶惶不知所措,眼下也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我动作,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好歹给他拼个全尸。
本来二皮匠就是干这事的。
最后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拿来另一条几乎认不出的手臂,不能忽视那断口处血呼刺啦的一片,骨头茬子狰狞的刺在外面,还有很多碎渣和肉沫。
我将残肢勉强拼在一处,身边没有任何的缝合工具,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注视着他并不完整的遗体,东缺一块、西缺一断。
那处断口一直在我的眼前飘,我觉得也许该离开了,然后我意识到我这期间一直潜意识里的哪里感到不对劲了。
因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让我忽视了现场很多显而易见的、不对劲的地方。
晕乎乎的再次上前去把陆昆的头提起来,他缺了少半块脑袋,脑组织的红白混合在一起,粘在头发还有半边脸上,正半干不干的,即使这样也能看出来他的面容极度扭曲,他的表情停留在惊恐的最后一瞬间。
我将死者面部的污垢擦去,露出对方残缺的,样貌普通的面孔,闭上他残存的一只眼睛。头部缺口处不是平滑整齐的武器之类的切口,不像是锋利的刀削砍下来的,断断续续十分明显的半弧形缺口。
这样的痕迹与其说是人为,倒不如说像是什么猛兽一口咬出来的。
我转头去翻看陆昆他的这些残肢的各处断口,果不其然,要么是咬伤、要么就是撕裂伤。
小高就算是鲁智深转世,也不可能有蛮力活撕了一个人吧。
这肯定不符合常理。
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有如此大的力度和咬合度,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和大腿徒手撕扯开?!
或者一口就咬掉了半个脑袋?
为什么刚才一直紧追不放的,那个扭曲的尸体追到这里突然就一反常态的不再深入?
至少肯定不是因为害怕我,否则一开始它就不会当着我的面诈尸。
就在我捧着陆昆看着他的遗容,并苦站着冥思苦想、就快要想明白其中关窍的同时,隐约在我的身后,原本安安静静、毫无声息的甬道深处,我突然听到了沉重的金属锁链,拖在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尖锐、且刺耳的声音。
哗啦——
刺啦啦啦啦——